十月中旬,潼关失守的消息终究还是在城中传开,至于皇帝逃去蜀地还被众人按着不发,城里气氛惊恐紧张到了极致,长安码头已经变得堵塞,四周的城门更是排起了长龙,不过之后,四门紧闭,不再允许百姓出入。
二十五这天下午,耿青所乘的马车停在了驸马府,府中管事迎了他进去后院,先拜见了广德公主,便安排进了一间寝房。
房里弥漫浓郁药味,推开门进去时,耿青看到了躺在床上被丫鬟服侍喂药的驸马于琮,老人脸颊枯瘦无光,眼眶深陷,外面阳光照进来,让他眯了眯眼睛,看清关上房门转身过来的耿青,便笑了笑,虚弱的抬手让他寻椅子坐。
“我听他们说了.......要投降。”
耿青搬了一张圆凳坐到老人面前,从丫鬟手里接过药碗,吹了吹热气,喂给老人,“嗯,大将军已经在做这方面的事了,刚来的消息,草军已过了潼关,再有一两日可能就抵达灞上。”
老人笑了笑,没有责备的意思,或许是想开了,也或是心灰意冷,只是抬手将勺子推开。
“老夫终于体会到刘允章的感受了.......你出的主意吧?呵呵......能保住长安百姓,让朝廷文武多活一些人......也是好的,能告诉老夫,后面你会怎么做?”
“走一步看两步,反贼尚未入城,人也不熟悉,不好施计。”
于琮眼里有着笑意,摇头不信:“你这人话留半分,做事藏藏掖掖。”
“驸马懂我。”
呵呵呵......
老人嘴角微微笑了笑,随后笑出声来,似乎有人陪他说话,觉得高兴,目光浑浊偏去桌上烛台,此时房中丫鬟已经出去,他轻声道。
“.......草军没有根基四处流窜,如今入得长安,定有立足的想法,黄巢此人野心勃勃,对我大唐心有怨恨,若投诚与他,以你才能,脱颖而出不是难事,可也并非好事,从贼之名,难以洗脱。”
老人言辞诚恳温和,大抵猜测耿青想要做的事,尽量替他分析一些可用得上的东西,以及将来可能会遇上的麻烦。
耿青伸手将老人手握住,微笑的点了下头,“确实如此,但还是要做的,污名而已,我又非士人,不是太看重这些。”
老人家只是嗯了一声,眼中有了些神采,“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耿青,你现今多大?”
“上月满十八。”
“可有提字?”
见耿青摇头,老人笑呵呵的拍拍他手背,“不如老夫给你取字吧......青者,四季常在,便提季常,耿季常。”
阳光从敞开的窗棂照进来,光尘飞舞,耿青微微有些沉默,看着床上与他笑说的老人,跟着笑起来,又聊了许久,老人精神已不好,说着说着便昏沉睡了过去。
放下药碗,耿青替他盖好被褥,起身走去门外,向广德公主告辞离开,外面长街上,人**织,一队队马车驶去往城外。
是去灞桥呈献降书的队伍。
“耿郎君。”
长街人群嘈杂,有熟悉的声音在耿青身后响起,回头,一身常服的九玉正走过来,他是来探望于琮病情,顺道也是来找耿青的。
随后,人过来这边,话语清冷简练。
“阿耶请你入宫一趟。”
“嗯?”
此时皇城无主,那也不是耿青想进就能进的,只是眼下皇帝不在宫中,守卫松懈,有内侍省帮衬想要进去不是难事。
“好,我随你去。”
耿青拱拱手,待青年宦官入了驸马府后出来,两人共乘一辆马车,穿行过攘攘熙熙的街坊,驶入皇城安福门。
长长的宫墙尽头,便是内侍省的掖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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