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过街坊,转去后面那条长街时,崇文院那边,门扇大开,有东西嘭的从里面扔出来,滚到街上,一些书本、墨砚落在了外面,街头有马车过来,行人远远避开,站到街沿朝向崇文院准备吃瓜看戏。
两个男子自门内拉扯,一人身材魁梧,面色有着酒红,摇摇晃晃的将身边劝阻的同伴推开,捡起地上掉落的书本,点去手中的油灯,骂骂咧咧听不清楚内容。
“你烧它做甚?若是没能高中,过个几年再来就是,何必与一本书较劲。”
“谢兄,这本《直谏书》留着干什么?!写它的人,都变节了,我看它,就觉得污眼!”
魁梧书生点燃那书本丢去地上,推搡间,油灯打翻,落到地上,轰的升起一团火焰,崇文院里差人赶紧过来灭火,拿着水火棍将那书生往外赶。
“崇文院禁火,尔等赶紧出去,否则就着人找你们!”
“就是,省试已过,榜也贴了,高中的赴任,落榜的赶紧回去,或去他处走走关系,寻个小县当个小官也可!莫要在这里耍酒疯。”
公人推推搡搡,将两人赶去外面,姓谢的书生拱手告罪一番,连忙去捡地上的书架,回头,魁梧汉子摇摇晃晃就要倒下,连忙又跑去搀扶。
“我来吧!”
耿青从马车上下来,将地上洒落的墨砚、书册一一拾起装入书架,交给窦威拿着,那边被搀扶的魁梧书生醉眼朦胧,也认得清面前人是谁,摇摇晃晃的拱起手。
“怀眠见过耿郎君。”
“怎么喝的这么多?”耿青还礼,随后与那谢姓书生将醉汉扶去马车,“谢这位兄台,不知秦兄这是遇上什么事了?”
“省试失利,又听闻东都留守刘允章投降反贼,心里一时苦闷烦躁,便喝了许多酒,才生出这般事来。”
那书生相貌普通,身材中等,说话间语气和气,他朝耿青拱了拱手。
“在下谢瞳,陈郡阳夏人士,在书院与怀眠兄同舍。”
“耿青,飞狐县人士。”
耿青还礼,邀了对方上马车挤一挤,名叫谢瞳的书生见周围人都在看热闹,也知赶紧离开,便上来一同离开这方。
途中,两人闲聊几句,说起刘允章的事,耿青多少有自己的见解,气节这东西虽说重要,但要看场合,若是能牺牲气节,而保全大多数人性命,又是不一样的。
若是一般书生听到这句话,定会喷他一脸口水,拿刀将坐过的席子都给割开,然后扬长而去,可对面那谢瞳,却是赞同附和。
“人若被气节所困,而忘呼万万人性命,那气节也是脏的,留之何用!只是怀眠兄酒后一时激动,想不透彻。”
这一番说话间,驶过了两条街道,两人又说了几句,颇为投缘,耿青干脆邀他一起回永安坊。
“怀眠兄没有落脚处,去郎君那说得过去,在下城中尚有住处,岂能跟去叨扰,往后得空,瞳再来拜会!”
之后,书生在前面一截下了马车,拱起手目送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
.......
天云脉脉,夕阳染出一片残红。
马车驶过一条条长街,此时的长安还没被洛阳失陷的消息惊动,亦如往常繁华热闹。
耿青回到永安坊,马车还未停下,就听到院门那边吵吵嚷嚷。
“就说你们了,怎么的?人多就想吓住老娘?我告诉你们,不怕!喝了两碗凉茶,只给一碗的钱,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钱给你了,你这婆娘还在懒这里不走!”
一个矮胖的妇人朝着院门泼辣的叫骂,引来周围行人、街邻看热闹,对面台阶上,胖县令也在那叫唤,听话语,该是他喝了对方茶水,付了钱财,对方却懒着说没给。
张寡妇跟在后头,待胖县令说累了,叉着腰跟那妇人对骂,那嗓门更大街头街尾都能听到,说的对方一句也插不进来。
耿青本就心情不好,从袖袋掏出两枚铜钱随手丢去那妇人身前,“说话好听,赏你的!”
“谁稀罕你......”
那妇人转过脸来,就要骂,看到青年冷着脸,身后窦威凶神恶煞的模样,顿时闭上嘴,连忙捡起地上的两枚铜钱,起身飞快跑远。
“以后这种事,直接让留家里的老爷们打发了,别弄的门前鸡犬不宁。”
耿青语气生硬冰冷,径直走进了院内,令得赵弘均愣愣的看着青年,打了一个冷战,小声问道跟着进来的窦威。
“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你问先生啊。”
窦威背着那秦怀眠随口说了一句,转身朝外面还围着的人吼了声:“还看什么看,回家看婆娘去,小心背着你们偷人!”
说完,让人将院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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