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径自拨了叫车电话。听到电话里传出的彩铃声,费莉萝才回过神来,一把伸过手去,帮顾莫杰把电话掐了。
“我还没吃完,你很赶时间么”费莉萝幽幽地说。
“不不赶。我这不是怕今天去不成好莱坞了么。”顾莫杰微微一愣,见费莉萝脸色有些幽怨,便额外解释了一句,“我说过要陪你去好莱坞的,当然不想耽误。”
费莉萝放下叉子:“那就走吧。”
顾莫杰:“怎么刚才不是还没吃饱么”
费莉萝:“早点儿帮你完成任务也好,免得你总是挂在心上。”
说着,费莉萝一擦嘴,拿起包包便先起身了。
顾莫杰来不及反应,只能先跟在后头。在落日大道上走了几十步,他才回过味儿。
“小萝,我没觉得陪你玩是一种任务,我也很喜欢。刚才只是急着想帮你完成心愿。”
“我的心愿只是要你陪我。至于陪我去哪里,我无所谓脚底下踩的那块土是不是好莱坞,根本不重要。”
费莉萝把话说到这一步,顾莫杰也无言以对,一咬牙,把手机关机了。
“行,我什么车也不叫,你想去哪儿我都跟你走。咱今天没有目的地,走累了我背你。”
说着,顾莫杰自然而然地一把搂住费莉萝的纤腰。这个邪恶的动作,在这大半年里,他已经对陆文君做过许多次了,轻车熟路。心浮气躁之下,根本懒得去想后果。
费莉萝的心揪了一下,缓缓做了几个深呼吸,没有任何抗拒。
落日大道本身就是好莱坞的名胜之一。确切的说,这是一条连接好莱坞与洛杉矶核心市区的、颇有艺术氛围的街道。许多大片里经常会提到的景点,比如比弗利山什么的,都在落日大道两侧。
除了名胜和电影制片厂之外,落日大道两边最多的就是录音工作室,这条街也因此被好莱坞的圈内人戏称为“一排吉他”。无数年轻的,努力的演员、歌手、以及其他领域的艺术工作者,都会从全美甚至全世界汇聚过来,到这里寻找机会。
从顾、费二人吃午餐的法餐厅,到好莱坞,足足有十几英里远。费莉萝又蹬着高跟鞋,走没多远就觉得脚有些酸胀。不过她很珍惜和顾莫杰一起逛街的感受,并不愿意停下。
“这家珠宝店挺别致的,要不要进去看看”
“嘿那家手工制衣店门口还挂着照片呢连席琳迪翁都是他们店的客户诶,要不我们也进去瞧瞧”
一路上,顾莫杰抛出过好几次类似的建议,费莉萝都轻描淡写地推掉了。这种情景实在令外人难以想象:这世上,不都该是女人扮演购物狂角色的么
快爬上比弗利山的时候,费莉萝彻底走不动了,在街边找了个露天咖啡座坐下。
“一排吉他”为代表的草根音乐人聚集区已经快过去了;前头的比弗利山上,都是给好莱坞大牌们住的富人区。
一边是寒冰,一边是火焰。上了比弗利山,荣宠幸运,加于一身。徘徊在外,就只有等一个被潜的资格。
不远处,有一个由几名金发少女组成的乐队组合,在那里随性地自嗨表演,电吉他的盒子放在身后,里面很干净,一张绿纸片儿都没有,显然是吉他的主人不希望被人当成街头卖唱的,而是在等待赏识她们的音乐制作人出现。
可若是真有人过去丢几张大钱,她们多半还是会偷偷地收好。
费莉萝被顾莫杰陪着走了这么久,心情愉悦了起来,便有种分享喜悦的行善冲动。她端着咖啡,戳了一下顾莫杰,指着街对面其中一个朋克女歌手,说道:
“杰,你觉得那个弹吉他的女的,像不像去年才出道的艾薇儿看上去好像还要更年轻漂亮些呢。没想到好莱坞这种地方这么残酷,这么多人头破血流往这里挤,每年就成名这么几个。有时候想想,和互联网创业一比,这些行当才是真的一将功成万骨枯。”
“艾薇儿是谁我不认得。”
费莉萝一阵无语,许久才说:“那你就别管艾薇儿是谁了。我是觉得她们挺不容易的,要不我过去偷偷塞几百美元”
“不要。”顾莫杰干脆地拒绝,随后又觉得自己似乎太武断了,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也不拦着你。如果你想给的话,就给吧。”
“那我也不给了。”费莉萝有些丧气。其实她平时也是冷面冷心的一个人,从来不会乐善好施。只是今天跟着顾莫杰来洛杉矶过二人世界,心中有些茫然,想做点好事安慰一下自己的心灵。
钱虽然没给出去,费莉萝心中却还在纠结。
半杯咖啡下肚,脚疼也歇得差不多了,见对面街头献艺的几个少女依然无人问津,费莉萝脑袋一歪,对顾莫杰追问道:“别的富商发达之后,都喜欢乐善好施,做个慈善什么的。还有些就算不做慈善,也喜欢信个风水、拜个大师。你怎么崛起这么快,却从来没这方面的想法呢”
“我为什么要有这方面的想法”顾莫杰奇道,自己也觉得这事儿颇为很不可思议。
又歪着脑袋想了半晌,顾莫杰似乎对这个有趣的问题略有所得,喟然长叹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我这人还不习惯有钱人这个身份吧。我觉得我算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了。明明进了富豪阶级,还在用中产阶级的三观评判身边的人和事儿吧。人富了,心没富。
老外那些做慈善的,是个什么心态,什么文化背景,我不了解,不好多说。不过国内信大师的那帮垃圾,我倒是可以揣摩个八九分无非一是心虚,知道自己崛起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怕了,要做点好事积积德;
其二么,比第一类好一点儿,没做啥明显的亏心事,但是就是靠运气才成功的。才能和他们一样努力的人,或许还有几十倍,几百倍之多。但是那几十几百的人都没有成功,最后机缘巧合成了成功者脚底下的累累白骨,成功者自然会觉得侥幸吧。”
费莉萝也没想到这个楼会歪到这么偏的话题上,原本想歪回来。但是顾莫杰最后的结论,让费莉萝的三观有些不能接受,便忍不住抗辩了一句:
“这么说,你觉得信大师信风水的人,都是没本事、全靠运气成功的了”
顾莫杰淡然地摆摆手:“我没说他们没本事啊。没本事怎么成就算有机会,也只有有准备的人才能抓住。问题是光有本事没用,还得有机会。听说阿狸集团的马风就信大师,他肯定天天在心里想:我是个有本事的,我也是有准备的,但是和我一样有本事有准备的同行,全国起码几十个,近百个,为什么偏偏是我当初拿到了孙正意的两千万投资”
说着,顾莫杰站起身,朝着落日的方向伸了个懒腰。落日大道在比弗利山附近这一段地势高企,所以尽管前路曲折蜿蜒,却恰好可以看见太阳从路尽头处没入地平线。
“所以我这人什么大师什么风水都不信。我和那些成功者都不一样;不光和马风不一样,和小马哥,李老板,扎克伯格,都不一样。
我的成功,是必然,半点儿运气都不用。任何一个风投,任何一个客户,就算我没遇到,我还是可以成功。哪怕生命可以重来一次,让我读档回两年前,机遇全部大乱了,我可以照模照样成功一次。我这样的人,信神有个屁用;还是留给那些靠先知先觉成功的神棍懦夫去信吧。”
来了美国后,从来不抽烟的顾莫杰,突然有些感怀,找咖啡馆老板买了一抽雪茄。亏得这儿是艺术家聚集的所在,咖啡店都有准备这玩意儿。
看着顾莫杰那股突然爆棚出来的、寓于谈笑之间的自信,费莉萝的心灵似乎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这个男人,不是一个可以用金钱来衡量其成功度的男人。
费莉萝第一次在顾莫杰面前有了惭愧的感觉。一种人品和气度上的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