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演总算是结束了。顾莫杰在最后两天汇演里头,并没有再出什么漏子。对付李伯名的事情,也被他压过了这几天,从长计议。
大学里头,军训也是一门要算学分的课程,计入大一上学期的总学分里头的;这个学分的评定,主要来源当然还是教官团队的考评;另一方面,便是一些纪律考评的指标,可以供额外扣除,这些指标就不一定是教官掌握了。
当然,除了个别太过桀骜不驯以至于犯在学校手里的楞子之外,几乎不会有人因为军训期间不服从命令被弄到“明年跟着新一届大一新生重修”的。整个学校六七千人一个年级,真被勒令重修的每年加起来都只有个位数。
法学院学工处的刘洪操刘主任,按照惯例每年都是要料理这番事务的。这一天,他照例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本院新生军训的各种操行汇总材料。
学生会提交上来的各种统计报表上,写在头里的便是几个被突出点名的学生。刘主任一眼扫过去,“多次中暑”、“病假”、“封闭管理期间延迟归寝”等劣迹便跃入眼帘。他不由也有些好奇,注意了一下那个学生的名字,赫然写着“顾莫杰”。
学法的人多半细心,刘主任也不例外,看到如此情况,他也并没有冲动,而是先审视了一番顾莫杰这些问题的证据来源。发现病假手续和中暑时候的医嘱处理意见都是齐全的,也就是说很可能这学生确实是体弱,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看来看去也就归寝纪律一项是实打实的违纪。
如此一番看完,刘主任心中就有了一个计较,留神去看那些材料的反馈渠道,一看都是院学生会的纪律纠察部门提交上来的,不是教官团队提交上来的,他便有些明白了。
一查问军训期间的学生会查寝流程,听说是院学生会主席温得臣亲自去的,刘主任心中冷笑,知道八九不离十是公报私仇了。
不过,公报私仇又如何呢如果那个顾莫杰确实做得不地道,哪怕真的是被人针对了,刘主任也不会刻意去保他,大不了公事公办就行了。
倒不是他刘洪操需要讨好温得臣温得臣区区院学生会主席,毕竟还是一个学生,正是归他管的而是温得臣背后毕竟站着院里的温教授,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能与人方便就与人方便了。
“屡犯归寝纪律、病假请的多些要重修确实还够不上,最多口头警告一下,这一科分数总评分评得低一些,也就是了”
刘主任斟酌着这些材料,心中思忖了一番。直到他的思路被电话铃声打断了。
办公电话是座机,没有来电显示。刘洪操下意识地接起,一听对面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是费主任啊,怎么今儿个有空给咱这清水衙门打电话。”
第三十一章幕后交易
也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或许就是从“大学生毕业包分配”这项就业制度结束的那一年起吧大学里那些在学工处做事儿的老师们,便多了一项最大也最重要的政绩考核指标。
那就是学生毕业后的就业率。
而法学类专业,在国内十七大类专业里头,本科毕业生的就业率一贯都是万年吊车尾的。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法律类职业往往偏好硕士以上学历;另一方面,司法类三大岗位都要求有职业资格证书才允许上岗、而司法考试却又不对在校生开放报考资格,需要学生拿到本科毕业证之后才有资格报名。2011年前后这个制度改了。
所以说,除非你学了法学却不从事本专业工作。否则的话,只要你没考上研究生,哪怕你老子就是某法院院长,关系铁到爆,你也得保持半年的“失业”身份,直到通过了司法考试才能找到工作。
正是因为法学类的情况特殊,各个学校在考评就业率的时候,倒也略尽人情,给法学类专门放宽了期限。
一般大学,都不会考核法学类专业“毕业时就业率指标”,而是考核“毕业后半年内就业率指标”,好让毕业生们有时间去通过司法考试,再慢慢找工作。
每到秋季十月,别的院的学工处主任们,都已经从给学生造假就业数据的忙碌中解放出来了,该找工作的学生都已经安排好了去向。而法学院的刘主任,则不得不多忍受几个月的煎熬,面对有长期用人合作关系的单位,依然要保持着笑脸。
毕竟,司法考试是九月开考、十一月份才出成绩。眼下才十月份,求人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所以,面对钱塘排行前三的大律所、天策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费雯丽打来的电话,刘主任怎么敢托大人家肯让本科毕业生去当律师,那是人家给面子。如果人家非要硕士生,你也说不了人家的不是。
倒不是说钱江大学法学院没考上研的毕业生都要去这几个大所,但是费雯丽往年好歹也能帮他消化掉约莫10几的比例,算是一个重要客户了。
电话里,刘洪操和费雯丽略微客套了几句,就把话题扯到今年的就业指标上去了,想探探费雯丽的口风,问问她们所里今年准备放几个指标供通过考试的本科生挂证。
电话另一头,费雯丽斟酌着语调,给刘洪操打了个预防针:“唉,刘主任,今年形势不好啊。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去年是司法考试制度第一年,律师、法官、检察官这三类资格考试合并了,考出来的人数一下子比往年单考律师资格的多了几倍。
按说这些人也该有大部分往法院、检察院分流,不该都盯着我们这些律所。律所的规矩,对学历要求是比较高的,本科生来,没什么名分的话,不好服众。可是你们又不劝着学生们去法院求职,我也难做啊。今年听说华政有些本地籍的沪漂学生也会回来求业,我也是接到不少招呼了,肯定要分润出一些人情”
费莉萝说的背景情况,自然属实。司法考试是2002年开始的,再往前律师、法官、检察官都是独立考的,要当律师只能考律师资格考试,考试难度也超难,通过率比司法考试低了好几倍,所以律所的接收压力也不大,基本供需平衡。
在律考时代,因为有证的人少,只要你有证,哪怕本科学历也能妥妥当律师。三考合一之后,为了让混公门的废物点心也能够通过考试,难度经过了折衷,通过率顿时比律考暴涨了数倍。02、03年这阵子,因为资格证证没往年那么值钱了,律所的备胎着实不少,在用人方面很是有一番挑挑捡捡的余地,后来才开始普遍比拼硕士学历。
刘洪操一听费雯丽的官腔,顿时郁闷得可以,嘴里哼哼哈哈,心里却是骂开了:“卧槽法院是这么好进的还指望两院消化三分之二拿到证却没处去的学生这些学生都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有一身真本事的,不去律所还能去哪儿”
刘洪操应付了几句,心说费雯丽特地找他来,定然不是为了主动搪塞,肯定还是有目的的。这头点到即止地拿捏他一句,说不定马上就要提出条件来交换呢想到这儿,他也不等对方开口,爽快地暗示回去:“费主任的难处,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我们也该往好处看,今年的用人事宜,若是我这里有什么可以配合费主任工作的,尽管提出来”
“倒也没什么,对了,我有一个客户,如今在刘主任那里念书,我想问问近况”
费雯丽的客户,在钱塘大学法学院念书刘洪操听到这个情报的时候,感觉已经不会了。
五分钟后,刘洪操已经挂断了电话。
gu903();院学生会提交上来的顾莫杰军训违纪相关材料,早就被刘洪操丢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