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七十多岁的农村老汉,皮肤黝黑、瘦小枯干,由于长期劳作的原因,微微有些驼背。他缓步走上证人席,一见下面有这么多旁听者,似乎有些惊慌失措,不由自主的擦了下额头上的汗。
“不要紧张,实事求是的说就可以。”原告代理律师不失时机的安慰了一句。
老汉微微点了点头,先是清了下嗓子,这才用稍微有些颤抖的声音宣读了证人证言。
原来,这位老人叫孙佐宗,是孙佐敏本家的族兄,相比起上次庭审,他的证言中所涉及的内容丰富得多,据他在证言中说,孙氏家族行医已经有近千年的历史了,号称先祖是药王孙思邈,只是由于年代久远,无法考证了。不过在清代的宫廷档案中,还是可以找到孙家人作为御医的证据,他和孙佐敏的曾祖,就是一位咸丰和道光年间非常有名的御医。他本人也曾学过医术,只不过早已荒废了。孙家有两本世代相传的医书,由于是个大家族,所以一直由长房长孙保管,然后在家族中挑选一些资质不错的弟子,进行统一的传授,他年轻时曾经亲眼见过这两本书,保存的相当完好。
孙佐敏就是长房长孙一脉,原来还有一个哥哥,但不是庶出,所以这两本书就传到了孙佐敏手里,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孙佐敏曾经在黄岭县生活过一段时间,平时行医,闲时就住在他的家里,由于是本家兄弟,所以孙佐敏并不避讳,曾亲口告诉他,这两本书一直就携带在身边,并称,自己没有子嗣,将来百年之后,要将书传给同父异母哥哥的儿子,就是孙可鑫。
审判长提问到:“那当时孙佐敏向你展示过那两本医书吗?”
老人摇了摇头:“没有,他只是说带在身边,我并没有亲眼见过。”
审判长又问:“你不也是学医的吗,难道没有想过要学习上面的医术吗?”
老人苦笑道:“我年少时曾经学过医术,只不过家道中落,早已荒废,再加上务农多年,已经对医术没有任何兴趣了。”
提问结束,审判长转向谢东问道:“被告人,你对原告方提供的证言有什么疑问吗?”
他本来不想说什么,只是听审判长问,心中暗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师傅在他的心里始终是个谜一样的存在,既然这个老汉知道这么多,索性就再问他几句。于是思索片刻问道:“请问证人,我师傅当年在黄岭县都做了什么呢?在什么地方行医,有什么可以证明呢?”
老人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慢悠悠的说道:“原来你就是佐敏的徒弟啊,冷眼一看,你身上还真有股子他的机灵劲儿,就是长得寒碜点。”
老汉显然不知道法庭纪律,随口一说,旁听席上顿时传来一阵笑声,连法官和书记员都憋不住的笑出了声。审判长赶紧敲击法槌,大声对孙佐宗说道:“老人家,不要说与庭审内容无关的话,直接回答被告人提问即可。”
老汉也知道说错了话,连连朝审判长鞠躬致意,然后才道:“佐敏当时就在十里八乡行医,没有具体的地点,他医术高明,连牲口的病也能治,还能给猪马牛羊针灸,老厉害了!在我们那一带,只要上了点年纪的都认识他,不光这些,俺们村子里,还有六七个孩子是他接生的呢。”
谢东听得张口结舌,这些事,师傅活着的时候从来没在他面前吐露过一个字,实在是太有趣了。
“当时,我们后山有个道观,里面住着几个老道,他只要闲着,就去跟道人下棋聊天,一聊就是一宿,在我们当地,差不多人人都知道。”
有道观……他想,怪不得师傅在黄岭住了那么长时间,想来一定是和修道有关,看来这老人说得基本属实。
“那道观现在还有吗?”他赶紧问道。
“早就拆了,后来老道死的死,走的走,房倒屋塌的,现在变成果园子了。”老汉不无遗憾的道:“可惜那几个老道了,都是好人啊……”
审判长见二人越说越没谱,赶紧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不要讨论与案件无关的事!被告还有什么需要提问吗?”他庄重的问道。见谢东摇了摇头,正打算宣布证人退场,不料那老汉却突然对谢东说道:“你要真是佐敏的徒弟,有机会可以到我们这里看看,有好多人还经常念叨你师傅的恩德……”
话还没说完,审判长已经示意法警赶紧将这位话痨老头带出去,以免法庭成了他俩唠闲嗑的炕头。法警也强忍着笑,将这位老人家请了出去。
“小子,有机会你一定要去啊。”临出门的时候,老汉还朝谢东喊了一句。
法庭上又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与庄严的气氛有点格格不入。
审判长敲了下法槌,大声宣布道:“下面请第二位证人出庭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