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终究是看见了,他的伤口是用针线缝上的她任由他紧紧抱住,却在他怀里死死咬住泛白的嘴唇一言不发。
故而是顾瑾令他分神才受的伤,可归根结底却是因为要杀她才令他身处险境,满心里心疼与内疚将她深深淹没。觉察她浑身簇簇轻颤,简辞喟叹一声抱住她坐起,却仍旧把她头覆在怀中。竹林深密,他抬眼看了看天色:
“天色不早,你该回去了。”
陆茉幽低低应了一声从他怀里坐起,就看他长袍不整露着胸膛却遮住了肩头,她伸手将她方才解开的棉布整好又将他伤口裹住,只是手却轻颤,随后又将他衣袍理好一颗一颗系上衣扣,并将她卷起的他的裤脚也仔细放了下来,简辞看她默默做这一切,携着淡淡笑意,等她住了手方才起身把她拉起,就攥着手往竹林外慢慢走去。
竹林里寒凉,一阵微风而过竹叶沙沙作响,简辞攥着她往自己身旁拉了拉,为她挡住风,陆茉幽却只低着头情致极低,待出了竹林简辞顿住脚步松了手:
“你先走,小唐还等在那里,记着把衣裳换回去,小心些。”
“嗯。”
陆茉幽又低低应了一声转身便走,简辞看她这般却只淡淡笑着,果然她走出去不过三五步便顿住脚步,随后转身几步疾走扑进他怀里伸手就抱住他腰身,简辞失笑,伸手抚住她脑后发丝,抚了几下方才道:
“你看过之后就真的不疼了。”
她却只在他怀里不住摇头,似有千言万语要同他说,却又一句也说不出,然而简辞却都了然于心:
“我会小心的。”
听他这一句她才终于放下心来,松了力道,简辞又道:
“今后除了见我,你不管去哪里都要带上如心。”
陆茉幽点点头便红着脸离了他怀里却又不肯动,简辞伸手把她往外送了一送,她方才一行走着一行不住回头看他,简辞便噙着笑看她渐渐走远,直到再看不见身影,那面上的笑意缓缓冷了下去:
“皇兄再不出来,臣弟可就走了。”
身后只闻风拂竹叶声响,却见一人如叶般翩然而落,白袍胜雪,眸似墨染,温润桑心带有几分戏谑:
“为兄秉承君子之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故而只等在竹林外,阿辞不会气恼吧”
他立在简辞三步之外转头看来,竟是太子,见简辞并不回他,他也不气恼,只定定又看了简辞几眼便忍不住感叹:
“我们兄弟中数阿辞相貌最好,也数阿辞功夫最好。”
后半句出口时便没了笑意,温润眼瞳下隐隐带着厉色,他装了二十多年文弱书生,骗过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骗过简辞。
“皇兄寻臣弟有何事,不妨直言。”
简辞傲然冷漠的神情令太子眼瞳一缩,却只一笑道:
“阿瑾昨日到了东宫,我自然是来看一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然而简辞听他这一句话却似毫无意外,只仍旧看着陆茉幽离去的那条道路,淡淡笑着的神情里满满都是柔软:
“皇兄已看到,是真的。”
“是,我已看到,确然是真的。”太子话音已露出淡淡的冷:
“阿辞果然眼光好,陆家虽说没有根基门第也不高,然而至多不过十年,只怕到时陆家便是手一挥便能震荡朝堂的人家。”
太子话中别有深意,可他话中的意思只怕现下一众有心的皇子各个心中都已有数。炎朝文人最是尊师重道,现下炎朝青壮年官员中又有为数不少都师从陆正雨或是曾经陆正雨点拨,十年过后老人退下新人崛起,可不正是这些人开始把持朝堂那么陆家作为这些人的尊师,说话行事又怎会没有分量
而面对太子如此直白试探,简辞却只淡淡一笑并不回应,太子脸上那始终维持的温润便终于点滴卸下:
“你果然,不娶顾瑾”
简辞勾唇一笑:
“不娶。”
太子眼中寒光一闪:
“看来你便是选了老六了。”
“臣弟非要选一个吗”简辞故意露出诧异神情,却终于回头看向太子。
“九五至尊下的万人之上,权柄熏天的富贵无边,多少人为之筹谋丧命,难道你不想”
太子噙着一丝冷笑看他,他却只淡淡一笑:
“然而臣弟,果然不想。”
他曾经想过那位置,想着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将她禁锢在身边一同俯瞰江山,也曾想过用那位置保她一世平安,然而打消这念头却也不过是在方才,因为他清楚的从她眼中看到了不在乎。她想要的东西,他必会争在手中送到她面前,然而她不在乎的东西,他又要来何用
太子妃是顾家嫡女,顾瑾是顾家嫡次女,太子一直在等他娶了顾瑾入到自己派系中来,然而昨日顾瑾却前去告知,简辞心有所属,或许不会娶她。可简辞却是他们兄弟中无论心思还是势力都最是强悍的一个人,他独自一人单打独斗却直到如今仍旧能够牵制太子和六皇子两派,那份心计便是常人难比。
何况他的身后立着的还有秦家和连家,一个镇守边关手握炎朝三成兵权,一个掌控南方税收富得流油。太子终究舍不得如此厚重的势力,他想要纳入自己派系中来:
“阿辞,娶了顾瑾,与我共进退,他日我登基为皇,你必然是这炎朝最富贵的王爷。你喜欢的陆家姑娘,自然你也可纳回府中万千宠爱,甚至在我大事所成后休了顾瑾扶她为正妃也可,如此两全其美,你果然不要”
太子淡淡一眼中却携着蛊惑人心一般的力量,简辞却冷笑一声别过眼道:
“不要。”
如此直白使太子猝然一惊,那目中便再没了温润神色,他再三掩忍也仍旧露出淡淡弑杀:
gu903();“既不是友,那便必是敌。我曾想你若入到我身后,那陆家的女子你娶了便也自然是我得了好处,可现在既然如此,那么陆茉幽,便等着入东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