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胡离举起黑马镖局的腰牌进了府衙。
时越借着商铺遮着身子,将府衙外侧看了一遍。
每个入口都有两个锦衣卫看守着,佩刀都在身上。
内部就更不用说,时越咬了咬牙,这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府衙的前厅,黑马镖局的镖师聚集在此处,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这些人走江湖走惯了,和黑马镖局签了长期协议也是为了赚点补贴家用的钱。这会儿突然跟朝廷扯上了关系,一样都是赚钱,但心里也嘀咕着。
这朝廷办事,何必找上群江湖里走镖的。
但这话得埋在肚子里,说出来指不定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胡离寻了个靠门的位置,安生的坐着,打量起大厅内的人。他们或坐或站,但瞧得出来皆是有些心有惴惴。
这其中有几人,胡离瞧着眼熟,但也有人眼生的很。
徐诚撩了胡离一眼,立马哼了一声,老脸一拉。
金刀门的徐诚不知道想了什么法子也混了进来,胡离心想,怕是徐诚的身份洗得一干二净不若早被锦衣卫拣了出去。胡离瞥了一眼正中央坐着的富态的府衙大人。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江豫进了大厅。
他眼光如刀一般,快速的在大厅里扫了一圈,视线若有若无的在徐诚身上扫了扫,随即视线又放在了府衙大人身上。
府衙大人一讪,起身迎了人,“江大人,镖师都到齐了。”
这狗腿的模样,胡离心里骂上一句。
“可以了。”江豫吩咐了一句。
府衙大人朝身后的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拿出名册,清清嗓子念了十余个名字,随后合上,退到一边。
“被喊到名字的人,即刻随队伍出发。余下的留在雁然城,等消息,随我出发。”站在江豫左边那人说道。
官职定是不小,许是个副官。胡离打量了他两眼才随着人流往外走。
府衙门口停着两辆黑马镖局的镖车,众人没当误功夫,即刻就出发了。
从雁然城到迤岭起码要赶三日的路。沿途都是黄沙,好在夜里有一间小客栈可以歇脚。那家客栈的掌柜还有些能耐,在江湖上混得不错,前几年非不顾阻拦在那鸟不拉屎的地儿买了个破客栈。
寻常让人背后骂着人傻钱多,如今倒是便宜了胡离他们。
夜里好在还有个能歇息的地儿。
因着流放迤岭的官员有一百多名,江豫把官员划分了两批,等这一趟结束之后,雁然城那边副手于求带着的另一批即刻出发。
镖车轱辘在沙石上走得磕磕绊绊,镖旗猎猎。
队伍里大都是正值壮年的男子,上了路也很少歇脚。
胡离牵着缰绳,偏头往后方看了一眼。
不紧不慢跟在队伍的那位,穿了一身黑,头上戴着斗笠,腰间换了一把刀鞘雕刻精致的短刀。他眉轻皱着,在胡离望过来那瞬间,警惕的将视线移了过来。
胡离扭过头来,心中了然。果不其然,江豫果真是跟在队伍中间。
若是押送其间出了差错,江豫也一样逃不掉。
走在队伍中间的徐诚提着大刀,全然找回了当年在金刀山上那股子气势,哪儿里像个护镖的,活像个抢镖的,大吵大闹弄的整个队伍都不得安生。
胡离微微歪了下头,刀鞘碰到了额角。
“前边那个,走快点,晌午没吃饭”徐诚没在周围讨到好,又不想损了面子,朝胡离直嚷嚷。
胡离伸手压了斗笠,没给徐诚任何反应,这会儿天正热着他懒得跟徐诚吵。而且一个徐诚,他也不必与他吵。
徐诚不明不白的混进队伍,不时刻藏好尾巴还如此大声吆喝。心眼没长,力气不小也没什么用处。
徐诚一看胡离没反应更为得意了,他把刀背往肩上一放,好歹是扬眉吐气一把,吆喝道,“瞧见没,他怕了。这雁然城大名鼎鼎无相禅斗的大徒弟,就这么怂了,啊”
他又嚷嚷了一会儿见没人理他,也就顾自的歇了。
本是跟在队伍里的时禹半晌之后抬头往前看了看而后立刻重新垂下了头去。他听得清楚,方才那大汉提到了无相禅斗。
前头牵着马的,和他小儿子出于同门。他那小儿子是否也在队伍里那无相禅斗的大徒弟在这儿,是不是与他也有些牵连
他隐隐的有些忧心,但却不敢做多余的动作引人注意。
10命案
天色昏黄,再过一会儿天会暗下去。
一行人在天擦黑之际进到官道上的小客栈。这客栈没名字,只写了客栈两字,倒是简单。
店小二拿了半根蜡烛,点头哈腰的招待这帮入夜登门的。
“没想这地儿还能有客栈。”徐诚把大刀往积了灰的木桌上一放,话还没说完便吸了一大口灰,呛得咳嗽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店小二见了忙从小厨房拿了碗水,边往桌上和地上洒边说,“这客栈到我们掌柜的手里,已经不知道经过几辈人了。这地方偏远,寻常连个人都没有,风沙又大,一会儿就积了灰。这地儿条件不好,客官们也多担待担待。”
“这灰有半尺厚了吧,敢情晚上我们住在土堆上”徐诚不满意道,嫌弃的看着这破客栈,他还没想过出门走镖是这种待遇。
店小二有点尴尬但还是陪着笑脸,半哈着腰连声的给各位大爷道歉。
“楼上房间里收拾得干净,客官可以先看看再说。”半截蜡烛的光亮有限,店小二的脸倒是清楚,瞧旁人的就瞧得不太真切。
胡离听着门窗的吱呀声,有些走神,好一会儿听见江豫说话,飘走的思绪才被扯了回来。
“你家掌柜的呢”江豫突然问道。
“我家掌柜的最近外出有事,要三日之后才回来。”店小二答道。
“客栈今晚全包了。”话音一落,便是从一片黑暗中传来银子落在桌上的声音。
这能定事儿的主儿终于是肯说话了。
店小二一脸笑容,遁着声寻江豫去了。
众人也闻声望了过去。
话音正好在胡离旁边,胡离微偏过头就瞧见江豫坐在椅子上,手已经收回,桌上放着一锭银子。
徐诚本想较劲,但瞧见银子出手便也不吭声了。这个江大人他连惹都惹不起。
等事情敲定,官员安排在了客栈三层,各镖师住在挨近大门的二层。镖师晚上轮流守夜,虽说如此但也仍是不敢睡的。
这一趟,这些人心里都有数。跟朝廷挂上钩,办好了万事都好,办不好就是惹祸上身。
胡离守后半夜。
他和衣躺在榻上,门窗晃动,窗外的树枝被风刮的扭曲出一个让人费解的弧度,但客栈里却没有一声响,仿若无人。
这客栈上下只有一个小二,另一个是厨子,这会儿两人早就睡了。
月上中天,已至子时,胡离从榻上翻身下来,把长刀复在背上,开门下楼。
胡离一出门刚好和江豫撞上,江豫看了他一眼冲他点点头。胡离也微微点了下头,随即他抱着刀站在了客栈门口。
荒原的夜里极冷,而且越接近迤岭的地方越是冷。迤岭是极寒之地,炎夏也拿那地方没有办法,一场雨下来就把热气全打得魂飞魄散。
客栈门口守着两名镖师,还有巡逻的四名。客栈内各层有两名镖师,再加上江豫和他四个手下。
徐诚被分配到了巡逻,他冷得牙齿直打颤。他搓搓手掌,眼睛溜溜转了一圈,诶呦一声捂住了肚子,呲牙咧嘴道,“肚子疼。”
和他搭伴的那位一见他如此,皱眉抬抬手,“这边我盯着。你赶紧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