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姜默嗯嗯点头:“你应该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有毛病了。”
吵不下去了。
姜默抬起杯子跟他碰了碰,喝下那口半酸不苦的白葡萄酒。
这次的碰杯有些意味深长。唐李看了看他,很失望地说了句:“这是我最后一次劝你。”
姜默坐了会儿,把最后一口酒喝完,本来想走,想了想,又绕到前台找索菲亚,准备再喝一点。
“唐李这次真生气了。”她慢悠悠说。
姜默满不在意道:“生气很了不起吗,我也生气。”
说完,他抬眼看了看这家店。下午,没什么人。这几年酒吧生意不太好做,索菲亚基本是入不敷出的状态,但还是坚持开着店,大多数时候只接待朋友,没生意的时候就窝在前台帮人画点图,赚一些外快,过得勉勉强强,这店也不知道哪天就倒闭了。
她在看一个直播,一个中年男人正嘻嘻哈哈讲着段子。她怎么看起这个了?一开始没什么兴趣,但看了会儿姜默才发现那个男主播有点眼熟,问:“这是不是以前拍过《涟漪》那个周满云?”是一位过去非常红的文艺片男演员。
索菲亚点头:“嗯,是他。拍完《涟漪》后之前他不是得抑郁症息影了嘛,老婆还家暴他……好惨,他前段时间才慢慢出来接点小活。你知道的啊,当年《涟漪》多火啊,他那张脸迷死多少人……看看,也不知道怎么了,成这样了,我总感觉他现在这儿,有点。”指了指脑子,“现在出来直播,大家把他当笑话看。”
“你也把他当笑话看?”
“我把他当悲剧看。”
姜默盯着屏幕里那个男人看了会儿,笑了。索菲亚奇怪,问他笑什么。姜默说,可能这就是喜剧的最高境界,多高明的魔幻现实主义。没什么大不了的,看开了一些什么,人总会有点改变。你们觉得他是笑话,我倒觉得他超脱了,自在。
索菲亚叹气,问,你也是这样吗?
姜默不答,顿了顿,让她把拿自己存的那些酒出来。索菲亚皱了皱眉,问他要哪一瓶,姜默说,全部。
最后齐齐摆了一排,红的白的洋的啤的,什么都有。他喝一瓶,索菲亚帮他开一瓶。一开始他们还聊着天。索菲亚撑着头看他一杯杯喝,想到什么,问他知不知道最近那个新闻,某某地产公司偷税漏税,某孙姓老板的公司,被查了。姜默哦了声,说我知道,十有八九是沈朝文干的,语气平淡。索菲亚问,你会不会觉得小朝文有点可怕,他做事情不留后路的。姜默举起杯子,透过酒液去看她的脸,好斑驳。玩笑一般,姜默问,你猜猜,是我怕他,还是他怕我。索菲亚静了静,沉默。片刻,像是有些不解,说,一直很好奇,你喜欢朝文什么?又说,我以前觉得你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姜默又笑起来。仔细看,索菲亚觉得他笑得流于表面。他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种喜欢。索菲亚盯着他,说,你知道。
姜默说,我逃不开他。索菲亚叹了口气,说其实你这种人,也很悲哀。姜默笑,说,是,我真可怜。索菲亚说,没关系,至少还有个命中命中,拉着你这只风筝。听完,他眼睛好像突然亮了一瞬,只是一瞬,像是吸一口烟,突然亮了一瞬,又悄然暗淡下来。他说,这种事不都是这样,反正就那样不偏不倚,那么巧,碰上一个陪我淋雨,也帮我撑伞的人。像偶然发生,又像是必然结果。声音飘了。索菲亚叹了口气,说,姜默,别喝了,你醉了。
沈朝文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姜默已经把他在索菲亚店里存的酒喝掉了大半。别人喝到这种量估计已经神志不清了,偏生他越喝眼睛越亮,越喝越醒。索菲亚直觉他今天有点不对劲,拦又拦不住,只能悄悄把沈朝文叫来了。
一步步走近他的时候,沈朝文颇有种时光穿梭,回到第一次见他那天的感觉。那天他也喝得这样松垮,面前堆满空杯子,撑着头看自己。
沈朝文走到他身边。
姜默抬起头,只看眼神,你甚至看不出他喝了那么多酒。他笑了笑,问:“你找谁。”
沈朝文看了他,说:“我找姜默,他在吗。”
姜默笑,问:“你找他干嘛。”
沈朝文配合他,说:“我来给他送东西。”
索菲亚觉得他俩好笑,索性配合他们出演当了一把配角,问沈朝文:“给他送什么?”
沈朝文说:“我给他送下酒菜。”
姜默笑了笑,用手撑起头:“哦,他还没来,你先坐会儿。你是他朋友吗?”
沈朝文点点头:“我是他男朋友。”
乱改台词。姜默哦一声:“我怎么没听说他有男朋友。”
沈朝文懒得跟他演了,走过去拉他,说:“走了。”
上了车,姜默很疲惫解了两颗扣子。沈朝文帮他系好安全带,想了想,问他:“你今天跟我回家好吗?”他怕这人醉得不能自理,想把人带回去。姜默哦一声,说好。沈朝文还有点意外,但没多问,一边数落他喝这么多一边开车上路。才开出去,姜默突然说了句:“回另外那个家,老房子。”沈朝文愣了愣,姜默看他不说话,又重复了一遍,说回去,我有话跟你说。
沈朝文一路开回去,总觉得姜默表情不太对,有事要发生。自从他家里出事他们搬出来后,姜默没再回去过一次。
到门口,姜默让他开门。沈朝文翻出钥匙来开了门,想扶他往里面走,姜默拍开他扶自己的手,拉住他,慢悠悠走进去。
整个家空荡荡的,满是灰尘。沈朝文陪他走到客厅,姜默四处看了看,看得很仔细。看完,又一言不发地拉着他去二楼、三楼……把每个角落看了一遍。最后是他的房间,他拉着沈朝文走进去,静了静,说:“我打算把房子拿去卖了……或者抵押,嗯,不要了。缺钱,拿这个房子去赌一把。”
沈朝文呆了片刻,整个人都僵住了。
姜默等了会儿才道:“还不骂我吗?”
沈朝文退后了一步。姜默抬起眼睛看他,人影是晃的。他看见沈朝文脱了眼镜,开始揉眼睛,慢慢深呼吸,抑制情绪。
“我不骂你,但我不允许。”沈朝文说,“我今天就当你说醉话,没听见。明天我把家里剩的钱都给你,如果不够我去借,我去帮你贷,你别动这个房子,我不准你动这里。”
姜默认真对他道:“我已经决定了。”
沈朝文大声吼了句:“你脑子是不是被酒泡糊涂了?这里是你能拿去赌的地方吗?这是你家!”
“这个家已经没了,家不是房子。”
“那你为什么不敢回来?回答我。”
静了几秒。
沈朝文闭了闭眼:“反正我话给你放这儿了,你别打这里的主意。这件事我说什么都要管,姜默,你别忘了,干爸走之前跟我说过的,你……”
醉得头疼。姜默打断他:“沈朝文,不要提我爸。”
想过会吵,但姜默没想过,会把人给吵哭。说真的,认识那么多年,他还真没见过沈朝文哭,有点意外,奇观。
好巧不巧,醉意上来了,他没力气没心情去哄了,心里很难过,渐渐开始有些听不清沈朝文讲话,只觉得很累,很累。顺着墙慢慢滑到木地板上,坐着看他,笑,就剩下笑了。零碎听见几句话,大多没入耳朵,反正想都想得到这人会骂自己些什么。但有几句太刺耳了,说的好像是——
我有时候真的恨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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