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起来以后,顾矜霄的神情就一直若有所思。
两个人坐在食堂吃完早餐,绕过大半的湖去上课,经过图书馆,上课的地方是第十二栋楼。
坐在教室后排,鹤酒卿一面记笔记,一面问:“怎么了?没睡好吗?”
顾矜霄慢慢地说:“嗯,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在图书馆。”
鹤酒卿笑了:“那,下课后去。”
上午只有一节课,还是纯理论的术法体系课。
枯燥的课程听得前排东倒西歪,唯有鹤酒卿觉得很有用,时不时奋笔疾书。
顾矜霄难得心不在焉,在思索他做的梦。
他的确梦见自己和鹤酒卿在图书馆,却是梦见三年后快毕业的时候。
梦里,鹤酒卿和一群人走在一起,身边站着一个被书架挡住的人,鹤酒卿专注温柔地看着那个人,就好像对面那个人才是顾矜霄。
这梦格外真实,以至于顾矜霄都没有察觉出异样,第一时间是眯了眯眼,走过去看看那个冒牌货是谁。
然而他刚一动,鹤酒卿就侧首看来了。
那清俊的面容,神情淡去无痕,就像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样看着他。
梦里,顾矜霄那一瞬心口微微发凉:“你……”
鹤酒卿淡淡地说:“祝福你,现在我能祝福你了。你跟他一起的确更快乐些,我很抱歉,当初姿态难看让你为难。但现在,不会了,我不需要你了。”
这话的信息含量,听得顾矜霄怔愣,继而愤怒。
他想说,把话说清楚,什么意思?
然而未曾开口,心里却好像想起了什么。
是的,好像是他先跟人跑了,鹤酒卿一直疯了一般挽留他,他也冷冷的不理踩。
等等,他怎么会跟人跑?跟谁跑?
顾矜霄气极,却越发沉静,微微眯了眯眼:“我不信,你不需要我,需要谁?让开,让他出来。”
鹤酒卿怔了怔,却只有毫无留恋的淡然,但当他转向身侧的时候,神情却温柔极了:“来我这里,别怕。”
一只纤细莹润的手伸出,落在鹤酒卿的掌心,图书馆熹微柔和的光影里,走出穿着白裙子的……顾相知?!
顾矜霄还在发怔,身后却走来一个人,亲昵地揽着他的肩,轻慢懒洋洋地说:“你看,只要一点误会,他就能弃你而去。但我不会,我会永远陪着你,有了我还不够你忘记他吗?”
看清身侧这个放肆的人是谁后,顾矜霄彻底呆住了。
他立刻转头去看鹤酒卿,对面一脸冷清的鹤酒卿的眼睛是墨色的,长发束起。
身边这个鹤酒卿的眼睛是红色的,穿着黑色的衬衫,短发没过耳朵,清爽恣意,和他脸上的神情一样不羁。
梦境就在这四方对峙的时候清醒了。
这种一言难尽的梦,顾矜霄可不觉得真的就是梦,他想起当初路上听到的怪谈。
顾矜霄神情不显,心情却不怎么美妙,即便是做梦,即便那个人是顾相知,一想到鹤酒卿会选择别人,对他说出什么不需要他的话,他就……
手中转动的笔咔嚓一声断了。
鹤酒卿不由看了眼,展开他的手,小心将碎渣拿掉,用纸包起来,再塞给他一杆新的。
“是做了不好的梦吗?”
顾矜霄点头:“嗯。”
毕竟是在上课,两个人的交流只发生在意识里。
“告诉我,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你这么在意。”
顾矜霄正要开口,忽然看到,鹤酒卿身后不远处的窗户外,正缓步走过一个人。
穿着黑衬衫,短发过耳,清爽飘逸,仿佛漫画里走出。
那人似是感受到顾矜霄的注视,漫不经心侧首,与他四目相对,然后那眸光仿佛微微怔然,瞳孔一瞬放大一些,就像是也被这一眼看见的人所吸引。
那人勾唇,缓缓对顾矜霄笑了,有些懒洋洋的放肆撩人。尽管如此,他的脚步却从未停止,就这么走过十二栋教学楼那一排的窗外走廊,消失不见。
那张脸,和鹤酒卿生得如出一辙,和梦里那个据说拐跑顾矜霄的人,更是一模一样。
顾矜霄气笑了,沉静淡漠的面容,缓缓勾起一点淡淡弧度。
怪谈吗,有趣。
鹤酒卿自然是发现顾矜霄的异常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你有没有做什么梦?”顾矜霄问,声音微微透着一点危险。
鹤酒卿摇头,坦然地说:“昨晚失眠了,不抱着你,我睡不着,所以,今晚可以一起睡吗?”
顾矜霄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但还是很在意,寒潭一样的凤眸看着鹤酒卿:“如果我跟人跑了,你会不会转头找别人,跟我说祝福,说不需要我。”
鹤酒卿一怔,清冷目光一瞬变了,说不清变了哪里,只觉得那清湛眸光仿佛雪刃寒光。
“不会,”他轻轻地说,“我本来不需要任何人,一个人就可以过得很好。但是你出现了,我就只需要你了。就算你不要我,只要你还好好的生活在我的世界,只要还能看见你,我就还能正常生活。我怎么会不需要你。但是——”
鹤酒卿左手随手画一道屏障,隔绝他们和整个世界,继而握住顾矜霄的手。从始至终目光都一瞬不瞬,专注地看着顾矜霄,右手轻抚他的脸。
他微微抿唇,清冷温柔地说:“但是,你不要别人只要我好不好。我确信,只有跟我在一起,你才最开心。我比任何人都爱你,会对你很好。没有人比得上我。”
顾矜霄的心微微的甜,又一点涩,懊悔不该对他说这些没有意义的醋意:“我当然只要你。只是做了个噩梦。”
“梦里也不行。”鹤酒卿平静说,“我只会喜欢你,和更喜欢你。心里只有你,只能爱你。梦里那个抢走你的人是谁?我现在,很嫉妒,心口不舒服。”
顾矜霄终于觉得被坑惨了,生硬地眨了眨眼:“没有抢走,是梦境擅自这么设定的,我一出现,就已经是你跟相知在一起。”这么说的时候,他眼里也带一点不舒服和嫉妒。
鹤酒卿难得皱眉,冷静的说:“你知道的,我只要你。那个人是谁?”
顾矜霄面无表情:“眼睛变红的你。”
鹤酒卿:“……”
呃,吃了半天自己的醋?
所以,果然还是找出那个怪谈打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