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咱心里就是下不去呀说不得,也让俺任xg一回”
这时,武松在旁边道:“西门大官人,大哥,小弟这里有一言,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西门庆赶紧道:“二哥哪里的话有甚么话,且请说来。”
武松便叉手道:“西门大官人和我大哥话说得稠密,我本来是不敢插口的,但小弟我外面游荡了两年,今ri既有命回到故乡,只恨不得马上就到家中,收拾一桌供菜,去父母坟上,拜扫拜扫,也算是他们生养我武二一场。”
这话一说出来,武大郎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悲伤,重逢的眼泪未干,又添上了感慨的眼泪。他欢喜的是,兄弟终于长大,悟得了做人的道理;悲伤的是,虽然自己兄弟都成了器,但父母爹娘却是再不能亲眼看一看了。
西门庆听武松说得正大有理,急忙叉手道:“哎呀这却是我西门庆的不是了武道兄和武二哥兄弟重逢,也不知有多少事要办,有多少话要说,我怎能梗于其中,误了你们的家事武道兄,武二哥,小可这便告辞了”
武大郎忙道:“西门仙兄,你且放心,我武家家事再多,也误不了明天的功德炊饼。我武大郎百无一能,唯这个信字,却还是要遵守的。待明天诸般俗事了结,我再来带我家兄弟,请西门仙兄吃酒。”
武松也道:“武二生平,素来口直,若有得罪之处,还祈请西门大官人见谅。”
西门庆谦道:“哪里哪里武道兄,武二哥,咱们就此别过,明ri再见”
武大郎便道:“既如此,我这就领兄弟回家”
武松一边问:“咱家还是住城里紫石街吗”,一边替武大郎担了那副砣不离秤、秤不离砣的炊饼担子,朝西门庆一点头,兄弟二人相跟着去了。
西门庆望着武松一手扶着炊饼担子,一手拉着哥哥武大郎的高大背影,心中感叹:“这就是阳谷县的公安局长,这就是堂堂的打虎英雄”
一边感慨着武松的孝悌忠厚,一边自己也慢慢地往回走。这一路上欣羡武大郎不尽,倒不是羡慕他骨骼凛冽,相貌清奇,而是羡慕他有那么一个好弟弟。
突然想起提到自己时,武松眼底似乎闪过一丝不屑的神se,西门庆心中禁不住便有些愀然不乐。暗中思忖,自己来到北宋的世界后,一直行得正走得端,叶道兄传授的九字真经无ri或忘,大是大非上更是从未行止踏错过一步自己已经做到了如此地步,为何武松却还是对自己隐隐有些轻视的意味
只说是厚结武大郎,武松回乡之后,感念自己在他哥哥身上的深恩,必然是扑倒在地,纳头便拜,口称“愿为西门庆哥哥效力”,那时岂不是皆大欢喜谁知算盘珠儿拨来拨去,今ri里全然落空。
突然胡思乱想的一念游丝,居然落到了焦挺身上:“莫非焦兄弟真是坏事的母子,倒霉的扫把”但随后反应过来,便是一阵哭笑不得。唉这人啊碰上事情,不是从自己骨子里找原因,却只是在旁人身上觅过错。如果这种惰xg不改,甚么雄图壮志,都是他妈的一枕黄粱大梦
为什么武松对我的态度如此冷淡呢西门庆把自己扒了皮掰开了揉碎了细细分析,但其中的关节窍要之处,却是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
清河县另一边,武大郎也在问武松:“兄弟,我看你刚才,对西门仙兄似乎有不恭之意,却是为何”
武松笑道:“哥哥想得多了,西门大官人对哥哥的一片厚恩,兄弟便是在阳谷县,也早听说了,对他兄弟心中只有感激,若说不恭,却是说得重了”
武大郎叹道:“兄弟,哥哥从小受人白眼,若不懂得看人的眼se,哪能活到今天再说你是我兄弟,打小时起,你甚么事情能瞒得过我去若你心中真对西门仙兄有甚么不满处,早说出来,愚兄也能替你排解排解”
听武大郎说得真挚,武松握着哥哥的手紧了紧:“哥哥既然如此说,兄弟我便实话实说了对那西门大官人,兄弟我谈不上不恭,却也说不上尊敬。他对哥哥有大恩,兄弟嘴上不言,心上是感激的,若他有用咱们兄弟处,兄弟便是粉身碎骨,也不皱一皱眉头可要说让我对他恭恭敬敬,心悦诚服,却是万万不能”
武大郎奇道:“这却又作怪兄弟你这到底是个甚么想头”
武松慨然道:“哥哥,小弟我听说了,那西门大官人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直弄到当街痛哭,还写了一幅恁长的挽联,最后还把那女子的灵位娶回家中去了,这事可是有的”
武大郎道:“确有此事清河县中,谁不说西门仙兄情深意重,义薄云天这是万众亲眼所见,你难道以为是说书人编出来的不成”
武松“哼”了一声,硬硬地道:“就是因为这事情是个真的,兄弟我心里才觉得别扭好好的男子汉大丈夫,却沉湎于女se,把英雄气概都把来玷污了兄弟的眼里,却容不得这等人所以说,他自去爱他的美人,我自冷眼旁观,我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哥哥也不必费心了”
武大郎愣了半刻,哑然失笑:“兄弟欸哥哥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西门仙兄这等重情守义的人,却被你视作了沉湎女se唉等你娶了媳妇,你便知道现在便是跟你说破了天,你也不懂”
武松冷笑道:“甚么重情守义这世上重情守义的人,也未免太多了哥哥休怪兄弟说,说到重情守义,兄弟眼中见过的人,没一个及得上宋江宋公明哥哥的”
武大郎眼前一亮:“兄弟说的宋江宋公明,莫非便是咱们山东郓城县,人称及时雨的宋押司”
武松笑逐颜开:“正是原来哥哥也听说过公明哥哥的名头”
武大郎点头道:“咱们山东八府,到处传说及时雨宋江宋公明的仁义,哥哥虽然只是个卖炊饼的,但耳中也听得多了但是兄弟,以哥哥眼中所见,西门仙兄的所做所为,比起那及时雨宋押司来,也未必便差了多少”
武松浓眉一轩,正准备反驳些什么时,却早已经转入了紫石街。他从小在这条街上生,在这条街上长,撵猫打狗,无所不为,是人人都认得的,一见他挑着担子来了,众街坊便都围了上来,喜笑道:“原来是武家二哥回来了”
武松打虎英雄的大名,早已随着县丞乐和安、主簿任良贵一干人的宣扬传遍了清河县。清河县人听说本县出了打虎英雄,先是欢天喜地,再听说自家的打虎英雄居然被阳谷县给挖了墙角,无不捶胸顿足,如丧考妣,把阳谷县的知县相公,问候了个一钱不值。
而清河县紫石街的街坊邻居,听说打虎英雄居然就是从小调皮捣蛋,长大惹是生非的武松,先是吃惊,后来则恍然大悟怪不得武松从小就勇烈异于常人,想来他是地厨星的弟弟,必然也是甚么星宿下凡,兄弟二人都是一会中人,否则焉能打得景阳岗上的猛虎
今天看到武松回来了,众街坊邻居无不与有荣焉,一个个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抢着和武松打招呼。
武松见其中有不少皓首白头的老邻家竟然也在向自己行礼,急忙歇下了肩头的炊饼担子,还礼不迭。武大郎在旁边看着兄弟行动之间沉稳厚重了许多,再不是当初那个飞扬勇决、不识礼仪的懵懂少年,心中又是得意,又感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