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地方,叫山东坟。
之所以取这么个名字,还得从很多年前的一场鼠疫说起。
清朝末年,山东闹了饥荒,一时之间,饿殍遍野,为了生存,很多山东人拖家带口闯关东,在辽东辽西安了家。
一来二去,来我们这的人越来越多,就形成了现在的县城。
县城西南的郊区,有一块五六百亩的荒地,起初并没有人。
由于东北是清朝龙兴之地,封禁上百年,人烟稀少,使得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简直成了动物的乐园。
所以,无论是外迁来的山东人,还是本地的满族、鄂伦春族、达乌尔族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
这片黑土地其实是动物的地盘,人类只是借住。
随着时间流逝,日子久了,人们在这繁衍了好几代后,自然也就慢慢淡忘了。
鼠疫便在此时,悄然而至。
等到被发现和重视时已经晚了,因而酿成了一场无可挽回的灾祸。
听说那时候县城十室九空,无数人惨死在这场老鼠引发的瘟疫里,以至于城中巡查不得不每天雇佣牛马车拉满尸体运到城郊掩埋,以至于县城通往西南的乡道上终日尘土飞扬,南风一吹,尸臭经月不散。
没错,这片集中掩埋了大量山东人尸体的地方,就是“山东坟”。
后来时过境迁,县城慢慢发展外扩,这里有了民居,成了一座镇边村,可“山东坟”的名字却一直留存了下来,往西的田间地头密密匝匝地摞累着黄土坟堆,仿佛还能看到一点当年乱葬岗的影子。
我就是在这摞累成堆的坟茔中间,被爹捡回家的。
爹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兽医,姓康,那年代,一个大屯子总会三样标配——一个木匠,一个赤脚大夫,和一个兽医——爹的兽医手艺据说是有师承的,不但能医牛马这些大牲口,连鸟雀虫蚁的毛病他都很有一手儿,因此名气很大。
他一辈子没结婚,给我取名康小包,把我当成他亲生儿子养到十几岁,可惜我却没有学到他的一成本事。
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学那些本事有啥用,娶不着媳妇都”,我就也乐得自在,只是跟着他出门干活,耳濡目染,多少也会些皮毛。
那时候我始终以为这辈子就是这么过去,慢慢长大,娶妻生子,给爹养老送终,和其他人并无分别。
直到那一天。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3月中旬的一个下午,因为爹染了风寒,我就替他去隔壁村给一家养的猪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