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沧:“代表我,去吧。”
梁经纶已经走出了客厅门。
何孝钰转身时眼泪流了下来。
方步亭关了客厅门,听到院外汽车发动,才转过身来:“老哥,楼上去谈。要不要我扶你”
何其沧拄着拐杖站起来,看出了方步亭眼神深处的春秋:“来,扶我一把。”
“这把壶是范大生民国二十年给你做的吧”何其沧房间里,方步亭放下热水瓶,捧起了那把套着棉罩的紫砂壶递给何其沧。
何其沧接过壶,直望着方步亭。
方步亭拉过凳子,在对面坐下:“前不久有人也给我送了一把范大生的壶,还有三个杯子。”
何其沧:“谁送的三个杯子什么意思”
方步亭:“蒋经国。托曾可达代送的,三个杯子代表我父子三人。”
何其沧:“政客下三滥的手段这样的东西你也接”
方步亭:“我也不想接啊,可我的儿子在他们手里,说得好听是重用,说穿了就是人质。谁叫我当了中央银行北平分行的经理呢,还有,谁叫我有你这么个能争取美援的兄长呢他们缺钱哪”
方步亭伸手接住了茶壶。
茶壶在两个人手中握住了。
方步亭:“老哥,我今天为什么自己跑到西山监狱去坐牢,叫孟敖违犯军令开飞机上天你明白了吧,被逼的呀”
何其沧望着方步亭的眼。
方步亭望着何其沧的眼。
何其沧:“置之死地而后生”
方步亭将茶壶紧紧地捧了过来:“我在银行我知道,你兼着国府的经济顾问你也知道,国民党的家底已经掏空了。蒋家父子不死心,试图通过币制改革起死回生,没有用的。今天的事你都看到了,牵扯到国民党内部的权力之争,孟敖就是他们的炮灰。我仔细看了他们的陆海空军服役条例和陆海空军刑法,孟敖今天擅自驾机起飞,又主动降落,最高判半年刑期,开除军籍。先让他关几天,押往南京你我再出面,至少可以减去刑期,只判开除军籍。那个时候蒋经国也无法再利用他了。如果你愿意,让孝钰跟他一起出国。”
何其沧望着上方想了好一阵子,倏地站起来:“去打电话,叫梁经纶回来”
“电话切断了。”方步亭轻声提醒,“让梁经纶去见见他们也好。”
“你不知道”何其沧走到窗边,“等他回来再说吧。”
方步亭望着学兄的背影,一下子觉得自己永远没有长大,又觉得他也永远没有长大。
顾维钧宅邸后门路边,梁经纶下了车,望着何孝钰。
何孝钰在车内也望着他。
何孝钰透过他,望向胡同里的岗哨:“你能进去吗”
梁经纶:“跟他们说清楚,我是代表你爸来的,应该能进去。”
何孝钰:“说不清楚呢”
梁经纶不再审视她的眼神:“方孟敖救过我两次,说不清楚,我大不了第三次被抓。”
何孝钰将脸转向了另一侧窗,眼睛又湿润了,但听见梁经纶对司机小李说:“不要在这里停留了,送何小姐走。”
“好。”
车开动了,何孝钰猛一回头。
胡同里一阵风起,空中飘拂的是杨柳枝条,路面上飘拂的是梁经纶的长衫后摆。
车开在张自忠路上。
“何小姐,你的信。”小李在前面将一封信反递过来。
何孝钰怔了一下,接过了信。
信封是空白的。
她又看了一眼小李,小李在专注地开车。
何孝钰撕开了信封。
信上,工整的八行笺,工整的竖行毛笔字:
照顾好父亲,照顾好自己,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管。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何孝钰倏地望向小李:“哪儿来的信”
小李依然专注地开着车:“你家门口,一个学生给我的,嘱咐了,你一个人的时候给你。”
激动之后不禁失望,何孝钰的目光收了回来,将信装进了信封,贴身放进了衣里。
车加速了,何孝钰抬头又望向小李:“能见到谢叔叔吗”
“谁”
何孝钰:“你们谢襄理。”
小李:“今天可能见不到。币制改革了,我们行长在外面,行里全靠谢襄理一个人打点呢。”
何孝钰不再说话,望向窗外。
青树,绿荫,池塘。
顾维钧宅邸后园的鹅卵石花径,又是青年军,又是宪兵,一双双眼睛,大煞风景。
李营长在前,梁经纶在后,前面已能看见曾可达住处了。
李营长站住了,让到路边。
梁经纶身前的花径上站着孙秘书
“争得很厉害。”孙朝忠往前了一步,声音低沉,“梁经纶同志这时不能去。”
“退后。”梁经纶的声音比他更低沉。
孙朝忠沉默了片刻,往后退了一步,仍然挡在路中。
梁经纶望向了李营长:“把你的枪给我。”
李营长:“梁先生”
梁经纶严厉了:“穿上军服我是上校。把枪给我”
李营长犹豫着抽出腰间的手枪递给了梁经纶。
梁经纶拉枪上膛,望着孙朝忠:“把枪抽出来。”
孙朝忠没有抽枪:“梁经纶同志”
梁经纶的枪已经指向了他的头:“像那天一样朝我开枪。”
孙朝忠还是没有抽枪。
“那就让开”梁经纶手一抬,枪声在后园震荡,大步走了过去。
李营长手快,一把拉开了孙秘书。
又一声枪响,梁经纶所过之处,青年军、宪兵惊愕的眼神
“谁开枪”曾可达出现在走廊上。
“李营长”梁经纶迎着走廊,没有回头。
李营长快步追了过来。
“把你的枪拿去。”梁经纶只往后一递,已经上了走廊。
曾可达目光复杂地望着他。
梁经纶脚步不停:“徐铁英在里面吗”已经进了房间。
第87章打破沉默
曾可达跨进自己客厅的房门,便是梁经纶的背影。
徐铁英坐在沙发上低头只看那八个商家填的表格。
两个人在沉默中对峙。
曾可达飞快地向里间卧房望去。
卧室的门开着,拉了窗帘,光线暗淡。
“我想问党通局几个问题。”梁经纶打破了沉默。
曾可达倏地转过头。
梁经纶依然在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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