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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无战事 刘和平 2232 字 2023-10-08

gu903();老刘已露出了焦躁的神情,望了张月印一眼。

张月印有意不看他,沉静地在等待严春明思索。

严春明终于抬起了手。

张月印和老刘眼睛一亮。

严春明的手却不是去拿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脸上的汗。

老刘终于失去了耐心:“又不是算八字不要想了,这样想出来的也不准确。我去找那本书吧。”

“我想我已经想出来了。”严春明不敢看老刘,望向张月印。

老刘便又停住了脚步,望向严春明的眼仍然闪烁着怀疑。

张月印先对老刘使了个眼色,然后轻声对严春明说道:“什么内容您先写出来看看。”

严春明依然犹豫着:“肯定是那几个字,可内容我不理解。”

张月印:“写出来,我们一起理解。”

严春明这才拿起了笔,忍不住终于望向了老刘。

老刘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些下级对自己过于畏惧,放缓了语气:“写吧,写错了也没有关系,我再去找书。”

严春明这才拿起笔在纸上飞快地先写下了五个字:

“孔雀东南飞”

老刘望向张月印,张月印眼睛发亮,很肯定地点了下头。

老刘于是也有些相信了:“还有两道题是什么”

严春明于是又写出了两道题的答案:

“焦仲卿”

“刘兰芝”

张月印已经完全相信严春明译出了这份密码的“试卷标题”和“第一题”“第二题”可为了让老刘放心,也为了让严春明没有心理压力,有意问道:“为什么是这几个答案您给我们解释一下。”

“好。”严春明这回有些像大学的教授了,指着那份电文的数字,解说起来,“0040这个数字我原来以为指的是第四十页,想了想第四十页的内容,怎么也觉得语句不通,后来想到玉台新咏卷一一共收有四十首诗,仔细一想第四十首诗的内容,通了。0040指的是第四十首诗。”

老刘又望向张月印,张月印这次没点头:“第四十首的诗名虽然很多人习惯叫作孔雀东南飞,可我记得玉台新咏卷一上印的是古诗无名人为焦仲卿妻作。”

张月印:“不会错了,一号试卷的标题就是孔雀东南飞”

“至于后面两道题的答案”严春明也看出了张月印叫自己解释是为了让老刘放心,于是接着准备解释那两道题的答案。

“我相信,不用解释了。”老刘这次主动地肯定了严春明,“就是焦仲卿和刘兰芝”

张月印望着老刘:“老刘同志也会这首诗”

“我会什么诗。”老刘脸上闪过一丝自嘲的笑,接下来很认真地说道,“我看过这出京戏,姜妙香和程砚秋演的,男角就叫焦仲卿,女角就叫刘兰芝。反封建的,诗是好诗,戏是好戏。”

张月印立刻笑了,笑得爽朗却又露出一丝诡秘,望着严春明和老刘。

严春明却还不敢笑,他发现老刘收了笑容,态度又严肃了。

张月印望着老刘:“老刘同志刚才说得对,共产党人不是八字先生。我坚持要请严春明同志来,是确定他一定能破解这个密码。前年春明同志在南开大学讲古乐府诗,有一次讲的就是玉台新咏。我去旁听了,发现他什么书也没带,却每一首都能背出来。”

老刘的眼睁大了。

严春明一下子显得十分激动:“月印同志在南开听过我的课”

张月印笑道:“一半为了工作,一半为了学习,可又只能做旁听生。您的课受欢迎啊,窗外都站满了人,其中有一个,那就是我。”

老刘何等精明,当然知道张月印这既是在贯彻周副主席尊重大知识分子的指示,也是在做自己的工作。事实摆在面前,他就服事实,望着严春明:“春明同志,上次我在图书馆跟你说的话作废。解放战争胜利了,我先跟你学文化。”

严春明错愕不已,不知如何回答。

接下来老刘同志的态度更让他受宠若惊,但见他对张月印说道:“月印同志,我建议春明同志就在这里的东厢房休息。接下来理解上级的指示缺不了他。大知识分子就是大知识分子”

张月印:“我同意。”

“我服从组织安排。”严春明立刻激动地表态。

“我送您去。”老刘去开门了。

张月印望着严春明备受尊敬地走向老刘为他打开的门,目送二人走出门去。

转过头,张月印立刻低声急唤隔壁:“小王”

“到”小王总是能及时地从侧门出现,而且这一次还主动地拿着文件夹和铅笔。

张月印:“立刻回电华北城工部,记录。”

“是。”小王拿起了笔。

张月印口述:“指示收悉,任务明白,立刻执行,保证完成。”

小王飞快地记录完毕,将文件夹和笔递给张月印。

张月印见记录无误,在文件上签了名。

小王这才捧着文件夹回到隔壁房间。

隐隐约约的发报机声很快传来。

张月印的目光又投向了桌上那份依靠严春明翻译出来的电文。

他的神情和玉台新咏卷一一般凝重:

什么是“孔雀东南飞”

谁是“焦仲卿”

谁是“刘兰芝”

回电保证完成任务,怎么完成

桌上的煤油灯还在亮着,张月印背后的窗户已经泛白了。

北平的夏季,天在将亮未亮时,房影、树影、人影都像剪影,丝毫没有南方黎明时那份朦胧。

方邸前院,方孟敖领着邵元刚和郭晋阳跨进了大开着的院门。

整个院子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人拿着一把大竹扫帚在那里慢慢扫着院子里的落叶。

谢培东

方孟敖站住了。

邵元刚和郭晋阳在他身后也站住了。

方孟敖闭上了眼,站在那里沉默了好些时候。

邵元刚和郭晋阳在他身后也沉默着,他们看出了队长心里那份难受。

“你们先在这里守着吧。”方孟敖轻轻说了这句,一个人走向仍在扫着院子的谢培东。

谢培东依旧在扫落叶:“还有几分钟就扫完了”

方孟敖走到扫帚边,那双皮靴踩住了落叶:“我给了你们时间,也给了你们机会。”

“那就不扫了。”谢培东将扫帚靠在一棵树上,拍了拍两手,“行长昨晚就出去了,所有的账都在我这里。查账或是审问,我代表北平分行配合你。”

答完这句,谢培东一边掏出钥匙,一边向洋楼大门走去。

谢培东开了大门的锁,先行进了客厅。

方孟敖那双军靴才动了,走向洋楼。

走进一层客厅,方孟敖的那两只军靴铁铸般又钉在了那道笔直的楼梯下。

一级一级空空的楼梯,没有人的脚步,却仿佛有军靴登楼,在这间足以代表北平金融财力的洋楼大客厅里,发出空若旷野的回响

刚开了二楼方步亭办公室门,谢培东听见越近越响的登楼声,蓦地转过了身,却发现方孟敖依然站在楼梯下一动未动。

谢培东明白自己这是出现了幻听,不到二十级的楼梯,在他的眼中,此时显得如此扑朔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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