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亲兵跑回来禀报:“是乌古敌部的乌延蒲鲁浑,他领着部众说是要回昏山去”
宗干和蒲家奴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是杀气腾腾。回过头,宗干语气森然的说道:“调兵来,杀了他”
收到命令,宗干的部众立刻出动,完颜部的刀枪对准了曾经的战友。一场屠杀之后,乌延蒲鲁浑和他的百多名部众的首级就血淋淋的挂在大营门口附近的栅栏上,一溜横排,血水染红了木栅。
宗干和蒲家奴的决断,使得乱事刚起、还没有扩大的时候,就强行压下。乌延蒲鲁浑的死足以震慑那些已经不想再与完颜部厮混的生女真部族。不过树倒猢狲散,今次是用屠杀将他们压服了下去,但留在心中的裂痕却已经无法弥补。同样是女真部落,乌古敌部的下场,肯定会让其他大小部族兔死狐悲,而完颜部的统治,也更加难以稳固,只要压力稍松,就再也不会有人跟从完颜部一起出生入死了。
蒲家奴和宗干回到营帐中。坐下来后,蒲家奴便叹着:“终究是要让他们回去的,已经没有粮食养活这么多人了”
宗干狠声道:“就算要放他们回去,也必须是我们自己提起,容不得他们自作主张”
“说是这么说啊但曷苏馆怎么办就靠在辽阳城边,赶上一日就能杀过来。谁能睡得好觉有他们做榜样,又谁还会再顾忌我们。现在虽然我将消息封锁了,但最多三五天的时间,就能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去。”
“留下给皇帝和宗望他们使用的,辽阳城中能动用的军粮最多还又多少”宗干问道。
蒲家奴闭着眼睛默算了一遍,竖起一根手指:“一万人马,半个月。”
完颜宗干猛摇头:“一万兵力绝对不够”
虽然曷苏馆部的那些熟女真战士都是些废物,空占了一个女真铁骑的名号,但战斗力还不及稍微精锐一点的契丹人。不过,为胡十门撑腰的可是有郭立的兵。区区一万人不可能对付得了。
蒲家奴苦笑着:“两万人马,就是七天。三万人,就只有五天。五万人那就是三天。你说需要多少兵”
完颜宗干又沉默了下去,许久之后,他才干涩的说道:“权且放一放罢”
第四十五章决胜下
洪武二年正月十一。辛巳。
太原。
不知为何。在今年冬天,河东北方一带也即是太原附近没有下一场雪。当数尺深的积雪笼罩了关中平原的时候,枯黄色的色调却覆盖了太原周围。远方的崇山峻岭,也多是土黄的底色上有几点疤瘌一般的绿荫,生机渺渺的山峦透着一股萧瑟的寒意,而山峦之下的太原城,却汇聚着从无数战士们身上涌出来的、浓烈得几乎要凝固起来的杀气。
数万大军此时已将太原城团团围定。近百门野战炮围绕着城池构筑了一道难以逾越的火力线。城墙上的碎石横飞,守军被密如雨下的炮弹打得抬不起头来。原本在城头上,完颜银术可还放置了十余门火炮,希望靠着这些有着将军称号的神兵利器来拖延一点时间。但城外的火炮阵地上仅仅四次齐射,便把金军最后的一点依仗、唯一能排得上用场的守城兵器,都打得无法再发话。
对手失去了所有的反击能力,大宋的炮兵们便更加轻松,一门门火炮将城墙上冒出头来的战具逐个点名,从狼牙拍到檑木,从堆起的砖石到冒着烟的油锅,都被围城的炮兵轰得粉碎。守城的金国士兵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在城墙背后,捂起耳朵、呆滞的抬头望着一枚枚越过他们头顶飞入城中的炮弹,等着城外的宋军最后来攻城。至少南朝军队在攻城的时候,他们的那些个令人肝胆俱裂的武器应该不会再射击的。
陆贾的将旗就在太原城的正东面高高竖起。这代表着他作为主帅正统一指挥着攻打太原城的战斗。作为镇西将军,陆贾的军衔是太原城下最高的一个。依照洪武朝通行的军事条例,当几支互不统属的部队出现在同一个战场上时,除非枢密院下文特别指定,否则军衔最高的将领,将自动获得全军的指挥权。
这一点,与旧朝的惯例完全不同。自大宋立国的一百六七十年来,朝中因五代之鉴,对武将们严防死守。武将们也都被整治得循规蹈矩,几支没有隶属关系的部队同时汇聚在一个战场上时,若是朝中没有指定指挥官,各支队伍就会自行其是,最多将领们会聚在一起商讨一下策略。但这样的商讨没有任何约束力,一个有着节度使阶官的二品大将,也无法强行指派一个从六品的进武校尉按自己的意志行事。而且也没有哪个将领敢将不属于自己麾下的队伍随意调遣,而且就算他们的调派,只要不合意,低位的将领也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不加理会。
在旧朝君臣们看来,这样虽然会引起许多军事上的失误和遗憾,但总比一个武将籍此获得一支让他掀起叛乱的军队要强。一场战事的胜利与否,不会影响国家的存亡,但一个制度的错误,却迟早会让大宋陷入晚唐五代时的乱局。
不过赵瑜的洪武朝却根本不需要担心武将叛乱的问题,一个分封就让所有武将的野心给疏导了出去。明明很容易就能坐上开国之主的位子,谁会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博那个千万分之一的机会。堵不如疏的道理,人人都懂。但也只有控制了海外大片领地的赵瑜才有资格这样去做。有分封制在,根本不用去扯武将们的后腿,胜利才是赵瑜所需要的。陆贾便因此顺利的拿到了指挥权,在他的指派下,宣翼、野战,总计六个野战营,展开了对太原城最后的围攻。
太原城下杀得热火朝天,而就在太原城西四五里外一处矮丘上的灌木丛中,却有两名不属于交战任何一方的外人,正趴在树枝之中,向战场上观望着。他们隐蔽得很好,从外面稍远一点根本看不到两人的身影,只能看见一丛有一块隐隐约约的黑影。如果换个角度,也许还能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树丛闪闪发亮。若是凑近了看过去,那竟是一片玻璃镜片在反射着阳光。单筒的望远镜贴在眼前,却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潜伏在灌木丛中的两人都是二十前后的年纪,相貌有几分相似,看起来像是兄弟,不过他们却是叔侄俩,都姓折,是西军将门折家的嫡脉。大一点的是如今折家家主折可求的儿子折彦野。而小一点的则是折可求的弟弟折可通侄儿年纪还在叔叔之上。
折家是世代将门,在河东路的西北角,也即是云中地区的麟州、府州和丰州势力极大。早在五代末年,折家便割据了云中三州,当大宋建立,折家当先归附,被许为世镇府州。百余年来,云中折家北抗契丹,西镇党项,为大宋立下了汗马功劳。其名号并不在种、姚二家之下。而从折可求上溯五代,还有一个更加有名的人物。那位嫁给了宋初名将杨业杨无敌,也即是后世杨家将中的佘赛花佘老太君其实便是姓折。不过以讹传讹,折老太君变成了佘老太君,还多了个佘赛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