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无月的星空分外灿烂。
润州城中的数千将士并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远在数千里外的东京外围,第二舰队的陆战营正在穷追姚平仲部不放,而姚平仲却在打着伏击追兵的盘算。也不知道,就在南方几十里外的山海关中,山海关镇守使萧麽撒奉了陈伍之命,正准备着出击夜袭金营。
上至王贵,下至列兵,三千多润州将士的精力都放在了城外的敌军身上。女真人已经连续攻打了一个白天,而夜幕降临后,他们仍没有停止进攻的迹象。壕河对岸尸横遍野,在子母快炮的杀伤范围内,不知倒下了多少女真骑兵。
“到底死的是什么人,有多少完颜家本部兵马”
杨崇有些怀疑,才一个白天如果按时间算,才半个白天倒在城下的女真骑兵已经超过四千这是个令人吃惊的数字。什么时候,完颜家这么大方了。若是战败后的追杀,出现这么多伤亡并不算高,但现在是单纯的攻防战,死伤如此惨重,已经完全是把精锐的女真骑兵当作蚁附攻城的消耗品来使用了。
王贵皱眉猜测道:“看他们身上的衣甲服色差别,也许是非完颜部的生女真。以金国皇帝的号召力,找来一些送死的炮灰,配合本部骑兵使用,也不奇怪就是了。本来看着不是每个女真骑兵都带着炸药包,还有些奇怪,但现在想来就能说得通了,应该只有完颜部的才能带上”
杨崇心中还是有着疑惑:“既然是征召来的,他们的士气怎么有这么高既然是利诱而来,应该是随着大流来抢掠,怎么会冒死冲阵。”
王贵撇撇嘴:“我怎么可能知道也许他们都是蠢货罢”
杨崇低头看着又一阵呐喊而来的女真骑兵,摇头叹道:“蠢不蠢是说不清了。但他们耐寒倒是实打实的”
王贵抿起嘴,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在滴水成冰的寒夜,顶着寒流坚持作战根本是一件要命的事。辽东不是中原,中原的冬夜,在野外行军作战也不过是苦一点、冷一点,不至于要人性命。但在辽东,若是空手从刀上拂过,皮肤就会被寒气黏在刀身上,稍一用力,就是一块皮肤被扯脱。而暴露在外的鼻子耳朵,或是手指,很快就会冻僵坏死,任何一处小伤都会变成致命的伤害。
润州城中的守兵,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结束整齐,没留一点寒气入侵的缝隙。衣袍内胆中填的不是棉花而是鸭绒,还有外面罩的皮衣也是两层羊皮对缝在一起。裸露在外的地方,都抹了一层厚厚的鲸脂。同时在羊马墙中,放置了上百具烤火用的煤炉。煤块在炉膛中熊熊燃烧,将热力释放到周围。而且在城墙和羊马墙之间,还挂起了大幅的帆布,宛如一间间有顶篷的军帐。这些措施,保证在寒夜中,将士们的战力不至于下降太多。
但女真人却什么都没有,而仍冲杀在透骨冻髓的寒风之中。也许比起北方千余里外的白山之下,黑水之滨,这里的寒潮算不了什么。
王贵、杨崇一起望着城外的黑暗。为了驱除黑暗,城中守兵已经向壕河外投射了许多沥青照明弹,熊熊燃烧的火光,照亮了周围数丈的区域,但更多的地方还是处在黑暗之中。
为了阻止新的一波攻击,火炮声又再次响起。城头城下,道道火焰吞吐。致命的弹丸随着火焰飞出。就在这时,一声比炮火更加响亮数倍的爆炸声传来,王贵和杨崇见怪不怪,这应是哪个倒霉的骑兵又被引爆了手上的炸药,又或是落到地上的炸药包被引爆。
但很快,一个坏消息传来:“南门外,有一段羊马墙被炸塌”
王贵忙着点起一个都的预备队,“快去支援”转过头又对另一都的都头道:“你们运沙包过去,堵好缺口,不得让女真人趁机突进来”
匆匆下令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在心中叹道:这下麻烦了
第三十九章战线下
杨崇骑在马上,用力甩动着马鞭。钉了铁掌的马蹄。敲击着坚实的水泥路面,清脆的声音从城中一直延伸到南门去。润州城并不算大,若是走路也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其实也不需要骑马,只是杨崇现在心急如焚,连一秒也不想耽搁。
就在杨崇纵马奔驰的路上,一队队士兵也在向着城南赶去。他们提着枪快步跑着,队列还保持得整齐。润州城中的守军们都是没想到,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城防会如此脆弱,城墙前的最后一道防线竟然这么容易就被突破。
杨崇心中也是疑惑重重,无论羊马墙还是润州城墙都是夯土修成,每造一尺,便会用火枪在三十步外射击,入墙超过一寸便要返工如此检测手段,与赫连勃勃修筑统万城的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当年赫连勃勃筑统万城,墙起后以铁锥检验,凡锥入一寸者,便杀工匠以作惩戒;若是椎之不入,则杀使椎之人。这样修成的城池,刀斧难入而润州城的内外两重墙体的坚实程度也近乎如此何况如今还是冬天,不但水面冻住。连大地也一起板结。用铁镐挖坑,一天功夫也挖不出三尺深。在这个季节,夯土的工事应该跟钢铁差不多坚硬,金人的炸药包中不过是五六斤的黑火药,又不是新式火棉,羊马墙怎么会这般容易就被炸出个缺口来。
等到杨崇赶到城外,看到那段受损的墙体,心头大石却登时落了地。西城外的羊马墙其实只被炸开了很小的口子,甚至算不上缺口,仅仅是夯土筑成的羊马墙墙脚被炸开后,上层墙体外侧坍塌了下去,内里还是保持着原有的高度。
女真人并没有停止攻击,冲杀和呐喊从没有一刻消停。这一段羊马墙被炸开的景象,被附近高高架着的灯具照得透亮。就算女真人离得稍远,也都看见了南门这里一片慌乱的样子。他们疯狂一天一夜,终于有了初步的成果,好似加倍兴奋起来,冲锋起来便更加卖力的几分。
杨崇对此全不理会,那些女真人自有人去应付。他俯下身子,亲自低头检验了爆炸的残迹,终于明白为什么夯土墙体会被区区六七斤火药给炸开这是那名已经尸骨无存的女真爆破手利用了羊马墙上的炮窗的缘故。
为了让轻型火炮能够在羊马墙内使用,十里长的羊马墙每隔十余步便设置了一个内外连通的炮窗。不过火炮数量毕竟有限,并不是每个炮窗都有火炮在后。杨崇不知道那个女真勇士是怎么爬到羊马墙下,但他将炸药包塞进了炮窗后点燃,爆破后的威力便全数释放在狭小的炮窗中。若非如此,放在外壁下的炸药包最多也只能伤到墙体皮毛正如杨崇方才所想的,冬天夯土墙结实得跟精钢没两样。
一队士兵赶着一辆大车过来。从车上一人扛下一个装满沙土的草包,又弄来了几桶热水,开始急着修补起损坏的墙体来。在北方冬天紧急修造防御工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堆土掺水。这样修成的工事与夯筑比起来,坚实程度并不逊色。只不过这仅是临时性的工事,到了春天雪化,就会化为一滩烂泥。
杨崇看着他们忙着,心中一动,“先堵起所有空着的炮窗”他高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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