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眼睛也不眨一下引娃知道她比不上你,可没文化引娃可以学,不洋气引娃可以打扮,只要真心爱一个人,没有过不去的坎。谁娶了引娃谁享福,引娃把他当神一样供着,给他当一辈子牛马,生一炕的娃娃。请问二哥,这世上还有比引娃更好的女人吗还有比引娃更瓜的媳妇吗
周立功无法回答。他接触的女人不多,就引娃和赵丹娜。他相信引娃能说到做到,对赵丹娜,说实话他没有把握,因为他们之间的交往并不深。可周立功觉得爱情并不仅仅是谁向谁奉献,那样可能有悖平等,它应该有更充实的内容,至于那内容到底是什么,他也很茫然。不过此时此刻周立功强烈地意识到,他可能正在错失生命中最宝贵的某些东西,对这些东西他既珍惜又惶惑。
见她立功哥没有言语,引娃凄然一笑说,这些本来是要你自己感受的,我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她脖子一仰,又喝了一杯酒。
周立功端起杯子,犹豫着,引娃说,二哥,你心疼引娃不你要心疼,今晚就陪引娃喝醉了,引娃心里难受。说完,她钩住周立功的胳膊,连喝三杯,说这叫交杯酒。引娃喝了,周立功就不得不喝。
引娃和周立功酒量都不大,喝到这份儿上俩人已经晕晕乎乎的了。引娃把自己的铺盖抱到炕上,说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她要睡到炕上了。
周立功迷迷瞪瞪的,引娃把他扶上炕,服侍他脱了衣服。周立功躺好之后,引娃忽然扑通一下跪在他面前,她说,二哥,引娃这一辈子没有求过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引娃就求你一件事。你这一走,引娃也就死心了,一辈子也不嫁人了,婚姻已经把我伤够了。可我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我得有一个伴儿,我想生一个娃娃这是我男人留给我的念想,是我活下去的支柱。我求二哥帮我圆了这个梦,你放心,这娃娃不攀扯你,我一个人能把他养活大。
周立功虽然有点儿醉酒,可他还没有完全糊涂,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
引娃给他磕了一个头,泣不成声地说,二哥,你就可怜可怜引娃吧。
周立功的眼睛也不禁一红,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引娃擦干眼泪,缓缓地脱了衣服,把自己光溜溜地呈现给周立功。这是一个雪白、娇嫩、饱满的肉体,猩红的烛光敷在上面,透出诱人的光泽。周立功的脑袋嗡地一响,一股热血涌上头顶。二十六岁的周立功是第一次看见女人的裸体,而且近在眼前,他的情感或许还有节制,可肉体却自行其是了。
引娃钻进被窝,覆盖住了周立功。周立功本来就喝多了,仅有的一点儿理智在引娃的抚摸下也荡然无存,他的肉体被彻底解放了,变得膨胀锐利,舒展坚硬。昏头涨脑的周立功茫然无措,任由引娃驾驭,他在引娃的引导下惶然跳入陷阱。
啊引娃发出一声畅快的呻吟。
第二天早晨漫天大雪,引娃送周立功来到东关汽车站。年关将近,车站上人迹寥寥。远处不时响起高高低低的鞭炮声,烹炸煎炒的香味随风飘来,西安城里的年味越来越浓。汽车艰难地穿过雪幕,又摇摇晃晃地钻进雪幕。就在汽车开动的同时,引娃的眼泪喷涌而出,她久久地伫立在站台上凝望东方,直到脸上的泪水结成冰蛋蛋
三十一
棉花堆在家里一时卖不出去,这在周家寨成了笑话。大家都说,放着赚钱的大烟不种,胡折腾么周克文脸上挂不住,他种了一辈子庄稼,从没有遇上这么窝囊的事。这当然要怨老二,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年轻人靠不住嘛。不过也怨自己耳根软,不稳重,轻信了老二的撺掇。可奇怪的是,在接下来种植啥作物的问题上,他却听从了老三的意见。老三不是更年轻吗
老三更年轻不假,可他少年老成,在周克文眼里,这个小儿子不像老大那么胆大,也不像老二那么冒失,性格更像他。今年老大老二都不在,周克文只能跟老三商量,老三斩钉截铁一句话,种粮食这主意很对周克文的心思。周克文是绝对不会再种大烟了,再赚钱也不种,现在他不怕土匪,是怕天谴,那东西是祸害人的呀。庄稼汉嘛,还是种粮食稳当,民以食为天,啥时候都不会错。
这一年周克文的四百亩土地全种了小麦。下种时墒情好,冬季适逢大雪,春季雨水及时,到民国十七年夏季喜获丰收。周克文家中大囤小囤全冒尖也装不下,其余的都拉到了周立言的烧坊里。
民国十七年也是大烟的丰收年。这一年是南京国民政府修正禁烟条例规定的禁烟第一年,烟价骤涨,种烟的赚狠了。以这样的势头,村里人预计烟价还会大涨,所以把全部土地都种了大烟。
只有周克文照例种粮食。他带领长工们犁地下种时,周家寨全村人都到地边看热闹。他们都是闲人,种大烟的土地一年只能种一茬,现在收了大烟到九月才下种,他们有差不多半年的时间享清闲。周克文问他们,你们也不多少种点儿粮食,人总是要吃饭的。他们笑着说,有钱还怕买不到粮食,你操的是闲心么
周克文真的是操闲心。他说,要是大家都种大烟,哪有粮食卖给你大家又笑,说总有瓜种粮食的,不怕。这些人言下之意你就是个瓜么。周克文确实瓜,而且还要瓜到底。他说,要是遭了天灾咋办地里打不下粮食你到哪里去买
这些人笑得更欢了。他们说,秀才叔,你管了你一家人还能管住老天爷吗你说遭天灾就遭天灾吗他们不信。
他们不信,老天爷不高兴。就像为了印证周克文的预言,天灾真的来了。
gu903();自从种下玉米,天就一直没有下雨。借着下种时的余墒,苗倒是出齐了,可长得蔫不拉唧的,立不住身子。幸亏周克文的地大部分都能浇水,塬下靠渭河,塬上靠水井。看到周克文忙不迭地抗旱,周家寨的人都乐了。他们心想,你老汉不是盼望天灾嘛,那就先灾你吧。他们知道天旱是暂时的,黄土高坡嘛,一个月两个月不下雨是常事,这期间反正我们没种庄稼,旱不旱跟我们有啥关系正好歇闲。到秋季就是关中雨季,那时候还能不下雨老天爷跟人一样,憋久了总要撒泡尿吧,只要天下雨,我们正好种大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