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还好听。
正因为他哥得了一份大家产,才远远地把他甩在后面,以至于到现在他都赶不上。岂止赶不上,简直是越落越远。
他因此痛恨他哥,也痛恨他舅,后来就跟他舅断了路,从此不再来往。
周拴成卖地的消息传出后,周克文提了一份点心到刘家沟去找财东刘奔头,向他订购那四亩祖田。刘奔头莫名其妙,他说你买你兄弟的地咋跑我这里订购了我跟他有啥关系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嘛,人家既没有委托我卖,我也没打算去买。周克文把这里面的曲里拐弯解释了一遍,说这是请他帮忙,把那块地买下来,然后再转卖给他。刘奔头说这忙就算我愿意帮,我也不一定能够买到手啊,这卖地是卖者愿卖,买者愿买,谁也不能强买强卖。
周克文说无非是价钱问题嘛,你出的价合他的心意了,他肯定卖。周克文请刘奔头给那块地估个价。刘奔头熟悉那块地,他们是邻村的嘛,那不算是太好的地,稍微有点儿慢坡,蓄不住水。不过他还是报了一个高价,三十块银圆吧。
周克文知道刘奔头在敲诈他,那块地按时价顶多也就是十多块银圆吧,既然有求于人,他只得忍了。周克文说,这样吧,我每亩地四十元向你订购,总可以吧。
要是有人出的价钱更高呢这可是保不齐的事。刘奔头说。
这狗日的得寸进尺。周克文在心里咒骂刘奔头,可表面还是笑着说,不会有人像我这么瓜的。
万一呢刘奔头说。看来他是秃子头上也要拔毛了。
钱周克文肯定是不会再加了,但刘奔头的话却提醒了他,买卖的事有时也会出意外,不排除有钱多得没处花的二杆子,一时气血蒙头,非铆着劲儿要买这地不可。周克文眼睛眨了几眨,一个主意想出来了。他对刘奔头说,我有办法让别人都不跟你抢,你就放心吧。
刘奔头还不甘心,说那可是你们周家的祖田,叫别人买去你可就后悔了
周克文捻着胡须笑着说,你把心放到尻眼里吧。
从刘家沟回来时周克文拐到了绛帐镇,在瓷器店买了一个带盖的小瓦罐,拿绳子系了提在手上,然后去肉铺买了一副猪下水装在瓦罐里。走在路上别人问他,他就说是打了酱油,引得人家一阵艳羡,说看这财东的光景红火的,酱油拿瓦罐装哩。当时酱油是稀罕货,平常人家也就是逢年过节滴几点。
当天晚上后半夜,周克文扛上铁锨提上瓦罐,溜到那块祖田里,乘黑把猪下水埋到了田中央,在土上面搁了三块核桃大的料姜石。忙完这一切,他早早地把伙计们叫起来,指拨他们套牲口车水浇地。
周克文塬下的地都是水田,他自家掘了水井,装了畜力水车,这在周家寨是头一份。畜力水车劲头大,抽出来的水很有冲力,顺着渠道哗哗地灌起来,周克文提着铁锨在田里看水,一不小心水就冲决了畦子,淌到了邻家的地里去了。那块地是慢坡,水借势而下,很快就把地皮浸湿了。昨晚挖土的痕迹顷刻被淹没了,只要水一干,谁也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异样。
周克文立即把水改了回来,然后咒骂自己老了,不中用了,连水都看不住了。伙计们把他换了回来,安慰他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
第二天,周克文看见周拴成家的伙计百锁套车去绛帐镇卖粮,就尾随着他,趁机把他拽到了一家饭馆,请他吃了一顿羊肉泡馍,然后跟他咬耳朵说了一阵话,百锁点着头把几块银圆揣在怀里,笑着离开了。
四天之后是看地的日子,要买地的人被周拴成带到了地头,大家要现场看地验地。看地验地是买地的必有程序,卖主介绍自己的田地,把它说得好上加好,买主知道这其中假多真少,必须现场验看,包括地形、地界、地的肥瘦等等。
那天验地时周拴成带着伙计百锁,百锁扛着铁锨。地形只要拿眼睛看看就知道了,可地界就得动铁锨了,要刨出埋在土下的界石。至于勘验地的肥瘦就更费劲儿了,要在地里选几个点,拿铁锨铲下去,看熟土有多厚,更要看挖到多深碰到石头沙子,如果土层太浅那就是漏水田。
周拴成对自己的地有信心,这地虽然有些慢坡,但绝对是肥田,自己每年要给地里上一拃厚的粪,多年堆积起来,这土臭得连牛都不愿意下去犁地。当百锁在买主的指拨下这里那里铲土时,他捏着一个紫砂茶壶站在田头细细地品味呢。忽然,地中央的买主们一声惊呼,失急慌忙跑到了田埂上。
周拴成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他喝问百锁,咋啦
百锁惊慌失措,他招呼周拴成,掌柜的,你来看,太太岁
周拴成跑到跟前一看,啪地给了百锁一个巴掌,骂道,叫你胡说八道周拴成气极了,在这关键时刻说这不吉利的话,不是砸他的锅吗要害死他嘛
周拴成看到了凶险的一幕:一摊新鲜的肉体被铲了出来,在阳光下似乎还在蠕动,没有尸体,没有毛发,只有这孤零零的怪物。这确实是传说中的太岁太岁是恶煞,谁碰上谁倒霉,人常说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可见大家对这恶物的避讳。
哪里是太岁周拴成强压住内心的恐慌,对大家说,一只死鸡,我让伙计埋在地里肥田呢。
gu903();没人相信他的话,买主纷纷都走了,这是凶田啊,谁敢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