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后来的一段日子周立德很神气。腰挎盒子炮,手戴白手套,骑着高头大马,总司令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别人给总司令敬礼,他也跟着享受,还得意扬扬地左顾右盼,看见那些诚惶诚恐的人觉得好笑。这样的日子当然很惬意,不用出操,不用劳动,不受长官呵斥,比起前一段的士兵生活,简直是上了天堂。可是时间一久,周立德就感到有些单调,有些乏味,与他想象中的军旅生涯差别太大。周立德虽然没有好好念书,那指的是正书,野书闲书他可没少看,三国水浒说唐瓦岗寨等都烂熟于心。边塞诗他虽然看不懂,但他爹也时常给他讲那里边的英雄好汉、快意恩仇、铁马金戈、杀伐决断,这些自小就让周立德热血沸腾,他老早就幻想着自己成为一个驰骋疆场叱咤风云的铁血英雄。自己现在虽然投了军,有了实现理想的机会,但却被收到了最高长官的卫兵营。谁都知道最高长官是不可能亲临前线深入火线的,那他这辈子也别想到战场上去放一枪一炮,这算啥军人啊
一晃到了十一月,军情忽然紧张起来。国民军应西安守军将领李虎臣、杨虎城的请求,决定挥师南下,解除北洋军阀刘镇华对西安的围困。有一天开完军事会议,冯玉祥要下营巡查,带着周立德,在路上冯玉祥忽然问周立德是陕西人吧,他说是,冯玉祥问西安被刘镇华围困这事你知道吗,他说我离开老家时就听说了。冯玉祥说现在城里弹尽粮绝,饿死的人成千上万,这情况你知道不他说不知道。冯玉祥说这些人都是你乡党啊,你想不想打回去周立德响亮地回答:想冯玉祥说,我看你是有志气的青年,枪法好,又识字,放在我跟前是浪费人才了,你想不想下连队去,到前线一刀一枪建功立业周立德刚要张口,冯玉祥说,你先不要忙着回答,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他继续说,你留在我身边,干到底也就是一个营长,因为你没有杀敌立功的机会。到前线去,只要你命硬不被打死,你可能会干到师长军长,我就是这么干上来的。当然了,你在手枪营会很安全,只要我老冯不死,你就不会遭难。两条道儿你自己选,我不强迫你。
第二天一起床,周立德把自己的铺盖卷打理好背在身上,精神抖擞地来到司令部,啪地给冯玉祥敬了一个军礼,朗声说,报告总司令,第一军第二师第六团第一营三连五排二班班长周立德向您告别冯玉祥啪地还了一个军礼说,错了,你现在是第一军第二师第六团第一营三连五排排长
冯玉祥把周立德送出了司令部大门,分手时笑着说,感谢你这个陕西楞娃,硬是让我戒了烟,希望你把这愣劲儿用在枪口上,援陕还是要靠你们陕西人。周立德忽然眼睛有些湿润,他强忍住眼泪给总司令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周立德所在的第一军作为先头部队急行军十天开到西安城外,他们的任务是在南门打开一个缺口,为后续部队提供总攻通道。
刘镇华的镇嵩军从三月份就开始围攻西安。西安城内军民一心,同仇敌忾,以区区不到两万人的军队,硬是抵挡住了十万大军的疯狂进攻,力保古城不失。刘镇华恼羞成怒,下令全面封锁西安,一寸布一粒米都不许进入,要饿死困死守城军民。他们环绕城墙修筑了密密麻麻的工事,地堡暗道星罗棋布。
战斗异常惨烈。第一军从南稍门推进到南门花了整整五天时间,三里多路程损失了三千人。南门口有一座碉堡,修建在地势高耸的护城河北岸上,全是拿终南山的青石板砌成。用大炮轰有顾忌,碉堡距城墙不远,怕伤了城墙,倒不是为了保护古建筑,而是怕轰塌了让镇嵩军乘机钻了进去,这不是助敌攻城吗小钢炮根本不管用,炮弹打过去只能蹭几个白点,权当是挠痒痒。爆破手派上去好几拨了,都是白白送死,因为河岸边是开阔地,全部暴露在碉堡的火力下,即使有人侥幸靠近了,中间又隔着数丈宽的护城河,炸药包根本甩不过去。
部队被挡在了这里,进攻的人像被割的麦子一样哗啦哗啦地倒下,血水都要没过人的脚脖子了,仍然没有办法闯过这一关。天黑的时候,国民联军援陕军总指挥孙良诚到前线来督战,别看这人个头没有冯玉祥大,官阶没有冯玉祥大,但脾气比冯玉祥大多了。他走进担任主攻任务的六团团部,团长看他怒气冲冲的样子,赶紧给他端来椅子,请他坐下,他一脚把椅子踢翻了,骂道,狗日的都给我站着,今天晚上打不下南门,你们跪着求饶都不行,老子把你们一个一个都枪毙了,叫你们趴下啃狗屎
团长立即召集排长以上军官开会,商讨对策。大家都愁眉不展。由于减员厉害,周立德所在的连队作为预备队已经被调上来了,他并不知道战况,听了团长的介绍,他大胆提出了一个建议:由工兵营连夜挖堑壕,趁黑挖到护城河南岸,然后由他带几个人潜伏过去,伺机打死碉堡里的机枪手。团长觉得这个计划很有可行性,但又太冒险了。成功与否的关键取决于射击手的能力,他要在黑暗中准确地击中碉堡的枪眼。
团长把桌子上的煤油灯端起来放到屋子尽头的墙洞里,由于团部占据的是一座寺庙的大殿,空间比较开阔,从桌子到墙洞的距离少说也有十五米,然后他把自己的手枪拔下来递给周立德,周立德甩手一枪,屋子立即陷入黑暗。勤务兵赶紧擦亮洋火,发现煤油灯完好无缺,只是把豆大的火焰打灭了。
所有人同时发出惊叹。团长立即命令:工兵营长,马上开始作业。
从前线到护城河的距离不是太远,堑壕到后半夜就挖好了。周立德对团长说,我们进去半小时后你们在这边打枪佯攻,吸引他们射击,然后每隔半小时重复一次,直到碉堡火力彻底哑了为止。
周立德带了四个弟兄潜伏到了护城河南岸,这里距那个碉堡有七八十米,他对那四个人说,你们只管猫在下面把自己的步枪填好弹药,轮流递给我就行了,打枪是我的事。周立德他们的枪是汉阳造,只能打单发,本来有机枪的,但太笨重,周立德使不惯。
半小时后周立德的背后枪声大作,他迎面的碉堡立即吐出火舌,暴露了三个射击孔,周立德快速起身,啪啪啪三枪,那三个枪口立即哑了。他趴下躲了起来,隔了一会儿那枪眼又活了,周立德依法炮制,对方又熄火了。就这样一个晚上,周立德在那个呈扇形弯曲的堑壕里来回穿梭,指哪打哪,最终打得碉堡里再没有枪声了。
周立德以为他把里面的守军全打死了,其实没有,第二天天亮部队发起冲锋,拿下了那个坚固的堡垒。奇怪的是里面还有五个机枪手,问他们为什么不射击了,他们说谁还敢呀,只要一摸机枪,立即就被打死了,摸枪把就是摸阎王爷鼻子
孙良诚那天晚上一直在团部督战。仗一打完,他立刻把周立德找了来,说这么好的枪法,放在连队真是糟蹋人才,调到我的手枪营。
就这样,周立德又成了长官的侍卫。虽然官升了一级,成了连长,但他心里并不痛快。周立德觉得这可能是命中注定,他今生就是伺候人的。他只得认了。
九
农历九月,天气渐凉,人们出气都能呵出白雾来了。大雁相互打着招呼,成群结队地越过人们头顶,奔赴温暖的南方。关中平原此时进入了一年中的大忙季,田野上人声鼎沸,牛欢马叫,热腾腾的人气抵消了深秋初冬的寒意。
这是种植大烟的季节。这种昂贵的植物生长期漫长,九月种下到来年五月收割,足足待字闺中九个月,似乎不这样就不足以显示自己的身价。这种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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