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城一迈开步,柏冉自然也追上去,一面跟上,一面道:“你明日去做什么阳羡郡主明日必是在家的,你要想再请她来,我代你去下帖子不独她,还有其他的小娘子,你若喜欢,都聚一块。”她还记得白天襄城为没请来郡主怏怏。
襄城不理人。柏冉锲而不舍:“好么好么好么咱们家景致好,多少人欲入而不得入,你找大家来玩,大家必是愿意。”
襄城还是没说话。
柏冉还是锲而不舍:“不对不对,客愿至,不在房舍而在主家呢。居陋室而朋客盈门者,古来不乏。今主家德馨,大家都想来呢,等你设宴,都望眼欲穿了。”
不出声,她就会一直说下去。襄城终于停了下步子,又继续走:“人家娘子,你去下帖子像什么样子”
柏冉心神一震,这个关注点耐人寻味啊。她看了看襄城的神色,襄城面色一片淡然,仿佛刚才的话是她说的一般。
柏冉却满心激动,努力维持出一副向往之态道:“是这样唉,素闻郡主貌美,若以手书相见也是好的呢。”
两人是并肩行的,走在一条石子小径上,走到头便是她们的卧房。路边矮树林立,影影憧憧。襄城停下了步子,转头看向柏冉,一双清泠的双眸如冬夜月下的湖水一般,澄澈剔透,还透着寒意:“何须如此麻烦见手书而不见其人,柏相岂不遗憾你明日也来,我为你们做个中人如何”
很明显,襄城生气了。柏冉却很高兴,眼中带笑,神色却很认真:“自然好。”襄城呼吸滞了一下,嘴角带出一抹冷笑来。
“我与她家十七郎也久不见了,趁此就聚一聚,不单郡主,还有其他各家一起来。”柏冉缓缓地说下去。
襄城转怒为疑,怀疑的看她。
柏冉不紧不慢道:“谁说我下帖子就要下给郡主的十七郎与我也是好友。”
又坑她。三番四次地跟她使心眼。之前为她担忧,根本就是个笑话,她这样的人,又何须旁人为她挂心,说不定,又是她装模作样哄骗她。襄城反应过来,她冷笑不止:“柏相好成算。”既气柏冉不坦诚,其心不纯,又气自己被她一句话就勾起了怒火。
“是呢。”柏冉略略心虚,低着头,小心地道,“对你,不多用点心,你又怎么肯乖。我愿等,但我怕没有尽头。”
“所以呢我现在不是只能在这迫于你的威风,连回府居住都不行。你要尽头你要一个什么样的尽头我委身于你,之后呢你还要什么”怒气,怨恨,就是这样一点点被勾出来的,她是金枝玉叶,自小就高贵,被几下言语逼得无还手之力,岂能无怨便是,不如之前那般气恨,但柏冉这样,时不时的试探,玩弄心眼,反复一次次提醒她不如人,要被玩于鼓掌,她又岂能高兴
柏冉眼都急红了,她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这时应当自辩,但她又觉得很不堪,襄城的一句“我委身于你,之后呢你还要什么”让她很痛苦,难道在她心里她就是在这样一个步步逼人,贪婪不知足的小人,她是有强迫她住在这里,但却没有强迫她更多,手段不磊落是她错了,可是,可是柏冉嘴唇微颤,想要说话,却也只发现,自己不占理,的确是她错了,从一开始,便是她错了。
“你就这么不情愿”她还是颤着声问了一句,心里已经知道,不如不问,可就如溺水的人,明知挣扎不过加速死亡,仍不能不挣扎。果然,襄城反问:“换做是你,你情愿”
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柏冉脖子像被人截断了般颓丧的一垂首:“我送你回去。”
是送,到了门前,她就走了,没说去哪。
襄城一人走进内室,脑海中一直余留着柏冉最后的一个眼神,不是颓然,亦非委屈,而是说不出的苍凉。襄城闭了闭眼,却怎么也挥不去,她好像达到一直想离又甩之不得的目的了,但却没有半点欣喜。
柏冉很伤心。那夜狼狈落魄的离去,她一人睡了书房。孤枕难眠,不断反省,的确,是她强加于人啊。令姜怨气那么大,亏她还沾沾自喜以为快要成了。愈想愈难过,愈想愈无措。她在榻上翻了整夜,第二日上朝,眼圈黑得媲美国宝。
司马伦十分不忍,散朝后对她道:“政务虽要紧,不可耽搁,姐夫也要注意身体,勿要拖累坏了。”
柏冉笑了笑:“谢大郎关怀。”
小皇帝也笑,离他上课还有段时间,他又拿出在太傅那里积下的,太傅虽然说了,但他依旧不明白的问题来问柏冉。顾先生学问好不假,但他毕竟没有做过官,东西大多理论为主,学生听起来便有些空。
这个皇帝很有思想,若能善加引导,说不定能出一代旷古烁今的明君。这是好事,柏冉解说的很尽心。若是她会在宰相这位置上做到退休,她会想方设法的将皇帝引向平庸,但不是,她要走,退路,她已有头绪,只是襄城却既如此,还是有个厉害一点,不容易忽悠的皇帝吧。看得远点,于民有益。说得小点,皇帝有主见,对于年轻,需要再进益的柏据有好处。
她对家族,是真的尽心尽力了。
司马伦对柏冉的解说很喜欢,更符合他的思维,也让他很能接受,且深以为然。今次说的,是“仁爱”与“法治”的问题。
“法,必然是要遵的。有句话叫,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可见,这法,是必不可少的,不然,今日他偷窃,明日他行凶,天下岂不是乱套了法是不可少的。但是又不能过于严苛,严苛便不是法治,而是专制了。”柏冉举了以前的一些因专制而退位或亡国的皇帝的例子,跟他说,这些皇帝的哪些政策太过严苛,哪些使得百姓不能忍受,揭竿而起。
“那仁爱呢”
“仁爱便是,为政不当只严厉,还要有仁心。法不外乎人情。法治不是万能的,要有点人情味,便要仁爱才行。但是,陛下要记住,法治为本,仁爱只是弥补其中不足。爱百姓,而非爱其中的一个百姓,特例能不开就不要开。若有一人,犯法了,却又其情可悯,陛下当如何”
“其情可悯,便要施仁。”
“不对。其情可悯,但犯了法亦是事实,不要对其施仁,而该践法,不然,就成了一个先例,让后人以为,有机可乘,法的尊严就受到了破坏。”
“那他其情可悯了啊,若无丝毫差别,何谈仁呢”
“那就要说到条例了,法是不能违背的,条例是以法为基础的详解。譬如,小吏执法严苛,激起民愤,一百姓错手打死了这名吏,怎么判”
“杀人偿命,但,是那小吏先犯的错,那就罪减一等。”
“不对,陛下犯了开特例的错误。小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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