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者,昏也,吉时定在黄昏,此时夜幕深笼,柏冉与人饮酒,直将自己灌得大醉,只留了一线清明方做不支退走,宾客一齐起哄,年轻子弟们还跟了上去,要闹新房,谢氏心疼孩子,早早的便派了一群婢子拦在了新房外,少年们无奈败走,勾肩搭背的回去席上继续饮酒。
柏冉醉意朦胧地走进新房,襄城一身嫁衣,跽坐榻上,她听闻响动,便抬起头来,四目交接,二人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紧张。
并非是后世常见的大红嫁衣,玄色的礼服镶着朱红的边,穿在襄城的身上,端庄高贵,又在这昏黄的灯下显得格外娇柔。柏冉从没见过这样的襄城,如一片轻柔的羽毛,飘落在她的心上,痒痒的,麻麻的。从前她们没有定亲的时候,襄城还是个小女孩,见了她自矜有礼,却不傲慢;她们定亲以后,襄城便对她亲近起来,带着真切的关心,但又保持着自己的自尊,近而不腻;而此时此刻
柏冉本该按着计划,借着酒意,直接便睡死过去,好应付过这一夜。但见了襄城那一刻,她被酒意迷乱了心智,没有丝毫犹豫便抛弃了原先定好的计划,仿佛是鬼迷心窍,不由自主的便跟着心走。
酒劲上来,她晃了晃头,案几上的高足玉杯盛着合卺酒,琼浆玉液,香味浓醇,柏冉步履蹒跚的走去端起玉杯,回过头,她看到襄城的目光一直跟着她移动,她的眼,流光溢彩,柏冉几乎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投影在那双如星空璀璨的眼中,她便觉醉意更深了。
合卺酒,二人相对跪坐,各握一杯,双臂交缠,送入唇边,襄城饮下一半,再交换酒杯,欲饮下另一半,含着她用过的那一边,两人更是垂着眸子,不自然的不敢去看对方,余下的半杯酒,也如掺了蜜一般,甜甜的。
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她们谁也不敢先说话,更不知怎么说,心中各自惴惴,紧张得不敢动。
柏冉酒意越发浓了起来,头晕目眩的,眼神涣散,只能抓住一丝清醒,伸手握住了襄城拢在袖下的手,襄城身子一颤,却没有挣扎,由她将自己的手紧紧的抓在手中。
“殿下”柏冉口齿含糊的唤了一声,襄城这时才发现她身上酒气极重,她微皱起眉,忙要起身去为她倒杯热茶来,手却被紧紧的握住挣扎不得。
“殿下”柏冉又叫了一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声音却有一丝嘶哑。襄城让她叫的心头轻颤,看她这样子,也不敢挣扎了,饮醉的人只能顺着来哄。柏冉酒意上涌,脸涨得红彤彤的。宴上用的酒皆是陈年老酿,后劲霸道。襄城心知她是喝得多了,顾不上埋怨她这样的日子竟失分寸,便柔声问:“你难受么”
柏冉摇了摇头,继续笑嘻嘻地顾盯着襄城看,没有再说话。她们这时面对面的跪坐着,靠得极尽,襄城柔和的气息带着少女的清甜,令人沉溺。
都是第一回经这事,襄城还真不知新婚之夜驸马醉了该怎么办,尤其是驸马半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根本不让她走开,再尤其是驸马一直盯着她看,她倒是该佯怒还是嗔怪又或是看回去
襄城心乱如麻,最终也只敢垂下头去。
光洁如玉,是她的颈上的肌肤;鸦羽亮泽,是她挽成髻的黑发;灼若芙蕖,是她昳丽婉约的面容;盈盈一握,是她秀美的腰身柏冉迷恋极了,一点也舍不得挪开眼。活了两世,到此时方知自己也是个好色之徒,究竟是酒意控制着她如此,还是她本就想如此,借了这酒意才敢大胆到这时,借了这良辰美景,柏冉方开始正视,正视她对襄城,是从何时开始有了在意,这在意多深多强,让她在走进了这间屋子后便不能理智。
“殿下”她今晚第三回这样叫她,襄城心头一热,忍不住出声:“我叫令姜。”
“令姜”柏冉从善如流,醉意朦胧间立即便改了口。襄城轻笑,抬起头来,似乎也不像方才那样紧张了:“那我叫你什么呢”
“你叫我阿冉,也可以叫我元若。”柏冉便傻傻的回道。
襄城认真的想了想:“阿冉。”
柏冉歪头一笑,丹唇外朗,明眸善睐,清俊逼人,她笑中透着点坏:“阿娘才叫我阿冉。”
襄城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这货大约已经醉得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了,襄城无奈地看着眼前还得意洋洋的人,不禁叹了口气,虽说合卺礼应当是完成不了了,不过这般轻松的说笑了,应当也是个好的开始吧。来日方长,今夜就襄城忙将这令人脸红的念头撇开,无奈又宠溺的看着还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放的柏冉。
柏冉见她不说话,又重申了一回:“阿娘才叫我阿冉。”
襄城想开了,便如放开了一件任务一般放松了不少,开始逗柏冉说话:“那我怎么办呢”
柏冉听她反问,很是郑重的想了会,谨慎道:“你想怎么办呢”
“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么”
“是啊,听你的。”
“什么都听我的么”
“什么都听你的。”
“那你日后若有不听我话的时候却该如何”
“那你就听我的。”
“到底听谁的”
“我说了算。”
“自相矛盾。”襄城气结。
柏冉却笑嘻嘻的。
乱七八糟的,最后两个人都不知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第二日一早,柏冉先睁开了眼,见窗外天已大亮,转头便见身旁的人睡得正清甜。
她又查看自己的衣衫,只除了外面的大礼服,里头的纹丝未动。当初打算装醉,就是算准了襄城不会动她的衣衫,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她安下心来,便无可抑制的回想起昨夜的事来。
这就时过了洞房花烛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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