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
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金姨娘默默地念道,“该是怎样的才情,才能写出如此哀婉凄美的诗句”
一时间,她整个人都痴了。
先前,那大丫鬟春杏眼见自家夫人拿了诗词皱着眉头,忍着要吐的心思细看,心中正在窃喜;却突见金姨娘像着了魔般神情恍惚,嘴中还念念有词儿,忙唤了一声:“夫人可好”
金姨娘惊醒,从那飘逸唯美的诗句中回到现实,掩饰道:“思起一些杂事,却是走了神你且下去忙吧,等会儿队伍就要启程。”
春杏应了声喏,有心思开口说话,把柳公子那首词儿要回来,却见金姨娘眼神飘忽,神情古怪,又根本不提这事儿,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
那金姨娘哪里知道,自己只不过扣押了一首烂字诗词,却实际上扣押了大丫鬟春杏那颗驿动的春心。
见丫鬟出去,金姨娘忍不住又将那首词儿摊开细看,看了一遍又一遍,越看越觉得喜欢,就取了纸笔,仔仔细细地誊抄在新纸上,以免柳文扬那手烂字沾污了这首绝妙的词儿。
誊抄完毕,看着词句和字迹融为一体的新诗,就像是一个满腹才华的乞丐被打扮成锦衣华服的翩翩美公子,金姨娘这才吐了一口香气,心神感觉无比的惬意,隐约觉得自己拯救了一首可以流传千古的美诗词。
可刚惬意了没多久,她就又想起了这首诗词的“原创者”,芳心竟无比纷乱,嗔怒一句:“字烂如斯,词妙如此却不知那柳家小儿到底是怎样的一只魔怪”
第25章黑驴啸西风,神棍不易做一更
就在金姨娘念叨某人为“魔怪”的时候,柳文扬也正在为某事儿而惆怅。
赵家府邸外面,已经备好了四顶上好的轿子。
其中最大最豪华最舒坦的那顶轿子,当然是金姨娘的。
然后,奶妈和小少爷一顶。
吴妈一顶。
春杏一顶。
至于柳大官人没有
“不会吧,你们搭乘轿子,却叫我怎么办”柳文扬正在纳闷,身后一老奴牵过来一头黑色的驴子过来,客客气气地说:“柳公子请了”
“莫非让我骑它”柳文扬一愣。
那老奴呵呵一笑:“人家是骑驴看唱本,你是骑驴看风水,却都是一个路子,又有什么骑得骑不得的放心,这畜生很听话的,走得也稳妥,断不会半路将你抛下”
柳文扬还要争辩,那边轿夫传唤道:“夫人上轿了,夫人上轿了。”夫人上轿和他无关,让自己骑驴跟随,他认为有莫大的关系。好歹自己也是俊朗不凡,你给一匹马也不错,却偏偏牵来一头驴,还是纯黑色的,这不是瞧不起人嘛。
自古道:白马,侠士,名剑。
没听说过,黑驴,文士,书卷。
“且等一下,你看我这能不能换一换脚力”柳文扬隔着老远超那金姨娘喊道。
“就这一头驴子了,你要是觉得不满意,可以跟在后面徒步缓行。”正待上轿的金姨娘瞅他一眼,不再理会。
故意的,这绝对是故意的
柳大官人从金姨娘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中看出了对方的戏谑。
好吧,看在那三百两酬金上,老子忍了柳文扬正正衣襟,打定主意,即使骑驴,也要骑得潇洒倜傥,绝不会像那些矮脚农夫般没有品位。
这头,赵府外面,那狐假虎威的家丁吆吆喝喝的把那不相干的闲杂人赶在两旁,轿夫等人一齐打开轿帘,抽去轿扁担,预备主婢们上轿。
原来轿子的杠,分为二种,长的纵列的叫做轿杠,短的横列的叫做轿扁担。在这大明朝,男人坐轿和女人坐轿的姿势不同,男人坐轿不抽去轿扁担,尽可大踏步的跨过轿杠轿扁担,转身一屁股坐入轿中;女人上轿轿夫先把轿扁担抽去,留一个入口处,好教妇女们轻移莲步般的走将进去,徐徐转身坐入轿中,轿夫方才上了轿扁担,用铜锁子锁住了再行上肩行路。
为什么有这一番麻烦呢一者女子莲步轻移,不闻佩玉乱鸣;举足轻轻,不见裙风大动,这才是个大家风范。所以上轿时先把轿扁担抽去,不做那姗姗莲步的障碍品。二者古代重男轻女,轿扁担要压上轿夫肩背的,倘被妇女跨过了,轿夫便认为大搠霉头。因此不怕麻烦,免得神圣的轿扁担从妇女的跨下经过。
这时金姨娘业已上了大轿,丫鬟春杏,奶妈等人也都上了各子的小轿,跟着大轿而行。大轿是用四人扛抬的,四名轿夫分列前后,各有一句四字的考语:当先的一名挺胸凸肚,神气活现,分明沾受了官僚化,他的考语叫做“我在这里”。第二名轿夫靠近轿门,要是放一个屁,轿中人适当其冲,他是十分忍耐,有屁也不敢放,分明沾受了奴隶化,考语叫做“不敢放屁”。第三名轿夫最为沉闷,面对着轿后,和面壁的老僧相似,把视线都遮蔽了,他的考语是“昏天黑地”。第四名轿夫毫无自主之权,只好跟着前三名走,和跟屁虫一般,他的考语是“跟来跟去”。
这边,轿夫们挺胸凸肚,抬了轿子晃悠着前行。那边柳大公子却暗叹同人不同命,人家有遮风挡雨舒舒服服的轿子坐,自己却要和一帮家奴混在一起,在后面像跟屁虫般跟随自己比这些家奴唯一好点的就是---拥有一头驴子。
不过,这驴子到底应该怎么骑
柳文扬前世的时候没少羡慕过那些骑马打仗的将军,也曾经骑过那加了马鞍的骏马,只不过是被人牵着在围栏里溜达一圈十块钱,可是这头驴子根本就没备什么马鞍,光秃秃的,只有一条缰绳。
如何是好
怎么上去
后面那些家奴看着他似乎在嘲笑,看这书生只会死读书,却连驴子都不会骑。
柳文扬只觉得脸皮火辣辣的。
他用手抓着缰绳,一边在驴子耳边嘀咕:“驴儿啊驴儿,我观你面相也是一头善良之驴,你就乖乖听话,身子蹲下一点点,让我上了你的背”
那头黑驴咴咴一叫,抛抛驴蹄子,却不理他。
太不给面子了,好歹自己也是读书人,要不然早拿鞭子抽你了。
“驴啊驴,你可听闻那白龙马托着唐僧西天取经,终成大业被册封八部天龙,你若是乖乖听话,助我看完这场风水作业,我就钦点你为神雕侠驴”
那驴子依旧不理不睬,丝毫不鸟某人。
柳文扬急了,眼看前面的轿子已经原来越远,自己还在和一头畜生穷蘑菇,内心很挫败。
幸亏那牵驴子来的老奴心眼好,最后托着柳大公子高贵而又敦实的屁股,折腾了大半天这才帮他上了驴背,末了还叮嘱:“对这畜生无需怜悯,若是走得慢只管拿了鞭子狠抽。”
尼玛,我哪里需要怜悯它,反倒需要它来怜悯我,不要一路屁颠,把我这菊花颠爆。
赵府轿子一路行来,热热闹闹,穿过集镇,到了郊外,那风雪气候却是越来越残酷,冷得骑在驴背上的柳文扬浑身打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