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阳翻了个身,面向窗外。
窗帘没拉,窗外夜色沉沉,霓虹星点。
张向阳胸膛慢慢起伏。
他想陈洲了。
这好像已经成为了他一个坏习惯。
每当遇到问题或是麻烦或是心情不好,他下意识地就会想到陈洲。
这令张向阳感到害怕。
依赖一个人是很愚蠢的。
依靠的人会变得软骨头,被依靠的人也很难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张向阳拿着手机,他看着与陈洲的聊天界面,竟然有点想哭。
他是个不擅长欺骗的人。
欺骗别人不在行,更无力欺骗自己。
张向阳闭了闭眼睛。
他得克制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张向阳全身心投入了工作,偶尔在宾馆也还是会遇到贺乘风,他没理贺乘风,贺乘风好像也是来出差,也没主动再招惹他。
他不知道贺乘风这是又要搞什么花样,也不想去琢磨揣测,在贺乘风身上额外花哪怕一点心思,张向阳都觉得是在浪费,现在他的心思全在工作上。
开发人员给张向阳讲产品研发过程中的故事。
讲故事也是营销的重点,张向阳放了录音笔,开发人员是纯搞技术的,被这阵仗一下就搞得很紧张,张向阳忙道:“您别紧张,我是怕我记不全。”
开发人员道:“哎,也没什么可记的。”
技术人员不会说场面话,竹筒倒豆子,向张向阳吐了一大堆苦水。
新产品研究是老组长带的团队,现在老组长已经退休了。
“这产品特难吃吧?”他直接道。
张向阳尴尬地笑了笑,“不难吃。”
这是实话,只是也不算好吃就是了。
“老高年纪大了,做东西太保守,这也不能加,那也不能用,我的天哪,这都二十一世纪了,科技发展为了什么?我们都是食工出身的,难道还会在这方面把握不好分寸吗?专政——”
“产品做出来,又难看又难吃,请营销公司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要原形毕露?”
“也就老厂长年纪大了,口味怪,觉得还行,要不然,我看他连退休金都难领。”
张向阳得到了个坏故事。
这件产品连研发人员都对它没有信心。
他边记边也想既然符合老年人的口味,是不是干脆就往这方面去营销呢?
不行,冻干水果这个概念本身就很难让老年人接受,加上口感硬脆,也不适合老年人食用,零食市场的大海还是更偏向于年轻人,现在的零食品牌大多追求网红时髦,往老人口味营销是死路一条。
张向阳有点丧气,出了公司,不太想回去,转身去了周边的超市。
超市里的冻干水果已经固定了品牌。
张向阳也吃过其中一些品牌,也承认这些品牌能在同类竞品中站稳脚跟的确有它的出色之处,简单来说就是好吃。
对食品来说,口味就是生命。
张向阳买了两包水果干带回去。
超市里,他看到有卖酱鸭的,想起酱鸭是肃市的特产,用手机搜了搜,收藏了两家本市出名的酱鸭店,想等后天回去的时候给陈洲带两只回去。
回了酒店,张向阳把三个品牌的水果干放在一起,他一包包拆开,一包包试,嘴里来回地试,很快嘴巴就有点受不了,只能倒了水,边喝水边记录这几个品牌口味上细微的差别与优劣,后面水也喝不进了,只能漱口。
晚上躺在床上,张向阳撑得难受,还自得其乐地想:他也有吃零食吃撑的一天啊。
第二天一早醒来,张向阳发现自己脸上起了个包,额角长了颗痘痘,红红的,张向阳用流海稍微遮了一下,心想自己是吃多了,上火了。
收拾整理桌上的垃圾时,张向阳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展开了包装袋,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下,配料表上成分不复杂,除了水果本身以外,添加了白砂糖、食用盐、植物油,这很正常,是调味必须要用的,否则就会像亚天的新产品一样,味道很一般,但同时这些东西也会让他上火、长痘。
“市面上最畅销的两款冻干水果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冻干水果,而是采用低温油浴脱水的技术,虽然口感好,但是油脂、糖分都很高,卡路里也不低,亚天的不一样,是真正的低温冻干,无损营养而且无添加,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主打一个健康低脂的概念,把这项产品面向减肥、健身人群,广告可以与健身房、白领、瑜伽馆这些场景绑定在一起,还有我想可以试试直播生产产品的过程……”
张向阳边与Amy电话边走出宾馆,公司离他住的宾馆近,他边走边说,越说越快。
Amy笑道:“说慢点啦,你做个ppt发来,我慢慢看。”
张向阳道:“好的,没问题。”
他赶去公司,又去工厂,重新参观了一遍工厂,在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拍摄了许多照片,与研发人员又聊了聊,他说起健康概念时,研发人员依旧不看好,“要健康,为什么不直接吃水果?这就是零食,想健康的就不会吃零食了。”
张向阳没反驳,现在物质水平越来越高,“好吃”或许永不褪色,但“健康、轻食”未来一定也大有前景。
研发人员说的没错,想健康,可以直接吃水果,但他要做的并非是直接将产品与健康挂钩,而是“代餐”,嘴馋了,就是想吃零食了,但又还不想彻底放纵怎么办?这就是替代品。
人的欲望很难说,在完全戒掉与完全堕落之间,大多数人都更乐意选择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