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2 / 2)

gu903();姜颜懒得理这两个傻子,便从另一端绕过,去前院的灯海中找阮玉——她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婚宴进行到一半之时便有些累了,姜颜只好扶她在前院的花灯下坐着休憩,也不知是否还在原地等候。

而此时,前院一派热闹非凡。

魏家人缘颇好,来得人很多,包括状元郎程温。高悬的排排花灯之下,宾主尽欢,前来赴宴的客人有不少是认得程温的,都央求他题词赠送,好沾一沾状元郎的才气。

程温本是来赴宴恭贺魏惊鸿新婚大喜,谁知反倒被宾客团团围住,脱不得身,只好接下众人递过来的纸笔,写了几首小诗或慰勉的寄语。正写得入神,平地里刮起一阵凉风,俯身写字的程温一时不察,案几上的纸张便被吹得满天乱飞,毛笔也咕噜噜滚落,停在一双小巧精美的绣鞋旁。

阮玉正在一旁的石凳上赏灯,那些贴了喜字的各色花灯就像是日月星辰一样汇聚在她头顶,交织着橙金色的光芒。忽的疾风骤起,灯影摇晃中,她察觉脚旁有细微的声响,似是风吹落了什么东西滚落,垂首一看,却是一支漂亮的狼毫笔。

众人手忙脚乱地帮忙捡拾墨宝,程温带着歉意的笑挤开团团围住的人群,朝着毛笔滚落的方向寻去,不由一怔……

灯海下,身量玲珑的女子微微侧首,双目澄澈温顺,有些懵懂地打量着他。

时光静止,程温顿住了身形,一时恍如隔世。

有多久不曾见过她活生生睁开双目的模样了?好像一辈子那般长罢。

风拂乱衣摆,灯火中,他平静且柔和地看着阮玉弯腰拾起那支狼毫笔,犹疑着向前,递给他道:“公子的笔掉了,给。”

一如三年前,她望着狼狈卑微的程温羞涩一笑,递过笔道:“给你。”

明知自己已经满手污秽,没有资格再奢望什么,程温依旧微微颤抖着接过那支笔,温声笑道:“多谢阮姑娘。”

“你……认得我?”阮玉微微睁大双眸,眼中跳跃着火光,也映着程温俊秀温和的笑容。她打量程温许久,也迟疑许久,方细声道,“奇怪,方才那场景,我总觉得在梦里见过。”

第87章

九月十二,轰动一时的薛家父子案终于落下帷幕。

平津侯薛长庆大肆排杀异己、卖官鬻爵、贩卖私盐及叛国罪,这桩桩件件的大案,每一项都足以定他死罪,按例,当夷灭三族。然太子念在他是朝中元老,且年轻时也立过功勋的份上,褫夺‘平津侯’之封号,赐他全尸,妻女皆被贬为庶人;其子薛睿目无王法、多次作奸犯科,已杖责一百,按例当刺配流放幽州,不过因其廷杖过后创伤崩裂感染,高烧不醒,无法押送前往,故而皇后开恩允许他暂留北镇抚司狱中就医,待伤好再押送出京。

即便如此,薛睿的溃殇依旧日渐加重,出气多进气少,怕是没有几天可活了。

之后半月,朱文礼褪去以往的儒雅温和,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拔除朝中薛家党羽,刑部尚书等十余名涉案官员不是被革职查办就是被贬出京师,朝中上下来了一次翻天覆地的大换血。

皇后的娘家人为了自保,甘愿辞官归隐。如此一番大动作过后,朝堂之内光是掌管律法的三司就空了两司,更有其他空缺大小职位十余个,故而朱文礼立即诏见六科商议,赶在蠢蠢欲动的允王前选拔了一批青年才俊补上,彻底断了允王想要培植势力的心思。

和姜颜同为翰林院编修的榜眼张之敬则被擢升为大理寺少卿,周围的人官位多少有了变化,朝中空缺基本完善,唯有姜颜仍是七品翰林院编修,终日与文墨国史打交道。

她自知身份特殊,能留在翰林院已是不易,非但一点也不愤世嫉俗,反而乐得清闲自在。

倒是程温因在薛家一案中立功,朱文礼不计前嫌,破格擢升其为詹士府少詹士兼督察院左佥督御史,直接隶属太子,可谓是前途无量。权贵们似乎忘了他是用什么手段将薛家连根拔起的了,上赶着要与程御史结亲,皆被其婉拒。

问其缘由,他只是笑着回答:“抱歉,程某已有意中人。”

九月二十八是苻离的生辰,及冠成年的日子,自是意义非凡。

一大早,苻离便回了首辅宅邸,约莫要在主宅里行完冠礼、吃过午膳后,方回长安街。

近日翰林院难得清闲,不必卯进酉出,姜颜便特地提前一个时辰出宫,归家途中又去集市采买了新鲜的食材。苻离少说还要一个时辰才会归来,趁着太阳还未落山,她便挽起袖子去厨房和了面,在窦嫂的传授下捣鼓了半个时辰才勉强弄出一碗长寿面。

面烫熟后装入碗中,由于她揉面的力道不足,刀工也不均匀,煮出来的面断了好几根,姜颜便很机智的将断面挑出来自个儿吃了。谁知挑挑拣拣后,完整的长面条只剩下半碗,看上去有些寒碜,姜颜急中生智,在面上淋上两大勺熬好的鸡汤,挖一勺肉酱点上,烫一把青菜,再卧上两个金黄的荷包蛋充数,长寿面便算完成。

尝了尝咸淡,正好。

面做好,天也黑了,姜颜端着面去了正厅,再点几盏烛台,罩上薄纱灯罩,使得不大的厅堂内盈满橙黄的暖光,如夕阳秾丽,光亮温馨无比。

接着,她解下束胸,换上许久不曾穿过的袄裙——松花色绣银团花的琵琶袖袄子,配鲜艳欲滴的石榴红百褶裙,是殿试完毕那夜逛街吃酒时,苻离送她的礼物。

姜颜仍记得那个星河流转的夜晚,万千灯火之中,一身武袍的少年郎紧紧拉着她的手,低声说:“至少今夜,我想牵着我的‘祸水’招摇过市。”

往事历历浮现,姜颜嘴角微微勾起,满心的欢喜按捺不住似的鼓动着。她拉开床榻旁的矮柜,从最下层取出一个长条形的檀木盒子,打开盒子一看,里头是一支成色极佳的并蒂莲玉簪,乃苻离送给她十七岁生辰的礼物。

松开束起的发髻,将长发一缕缕梳开,细细绾好小髻,再簪上玉簪,雪白的衣襟包裹着修长白皙的脖颈,暖光与红裙映衬,更显得她眉眼明丽,顾盼生辉。

刚打扮好,院外便传来叩门声,姜颜知是苻离应约归来——早晨姜颜便提前与他说好,让他过来吃晚膳的。

为了不打扰小年轻,窦嫂将晚膳的菜式准备好便回家去了,姜颜只好顺手提起案几上的一盏夜灯,亲自前去开门。期间还险些跌倒一次,毕竟天黑,且有大半年时间不曾穿过女装,故而生疏得很。

打开门一看,门口昏暗的灯笼下,苻离一身广袖礼衣,墨色腰带,乌发尽数束在冠帽中,矜贵挺拔中又多了几分成熟,英俊无双。

姜颜被他这副禁欲又沉稳的模样惊艳到了,不由提灯倚在门内,笑吟吟地朝苻离抬抬下巴:“小苻大人今日好生英挺,直叫下官看得挪不开眼来了。”

苻离难得露出几分笑意,眼波沉沉地盯着妆扮明丽的姜颜,低声道:“彼此。”

“快进来。”姜颜侧身让开位置,苻离便顺势从她手中接过提灯,同她一起朝厅中走去。

不大的小厅内,灯火通明,仿佛连秋末初冬的冷风也变得柔和起来。厅内的圆桌上,已经备好了各色菜食并一壶好酒,苻离迈进门的脚步变得缓慢起来,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体悟到什么才是家的温暖。

在苻家,从未有过一家人聚在圆桌上吃饭的场景,偌大的苻家厅堂中永远是备好四张食案,每人各据一方,安静而规矩地吃着自己案几上的食物……母亲逝去后,饭桌上更是沉默到令人发慌,除了碗筷碰撞的声响和必要的问答,再无任何交谈。

而现在,他像是有了一个真正的家,心中长久的空缺霎时填满。

苻离将提灯吹灭,搁在一旁的小案上,问道:“这些,都是你为我做的吗?”

“只有面是我亲手所做,其余的菜都是窦嫂帮忙。”姜颜关好门,将凛冽的夜风隔绝在外,这才拉着苻离的手命他坐下,笑道,“我爹从不让我和我娘下厨,怕做粗活伤了我们的手,故而这是我第一次做面,若是口味不好,还请小苻大人多担待担待。”

说罢,姜颜将那碗正温热的面条推至苻离面前,期待道:“来尝尝。”

苻离喉结上下滑动,勾着嘴角低低道了声‘好’,便接过筷子和面碗,夹了一筷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姜颜趴在桌子上,眼也不眨地看着他,问:“如何?”

和苻离以前吃过的山珍海味比起来,这碗面条着实算不上美味;但和每年生辰父亲差人送来的豆腐、白菜比起来,又显得那般温馨可口。他连吃了好几口,才咽下嘴中的食物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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