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我明白。”说话间,姜颜已入了会馔堂前院,扭头对魏惊鸿道,“苻离可回应天府了?”
闻言,魏惊鸿恍然似的,一拍脑袋道:“险些把这事儿给忘了!回了,昨日回的,不过这次祭祀锦衣卫要随行保护天子,苻离也在出行名单内,少说要忙完这次祭祀才有闲暇。你别急,祭祀上兴许能和他碰着面呢。”
姜颜好笑道:“我急什么?每日练习祭乐,累得我两手都快抓不稳筷子了,正好没工夫见他。”
魏惊鸿一噎:“都说小别胜新婚,你这人,怎么不按套路来?”
一旁的阮玉还沉浸在之前的话题中,细声问:“魏公子,你方才说在太学生眼里,容貌品性第三的是薛晚晴,第二的是李沉露,那第一呢?第一是谁?”
魏惊鸿一愣,而后望着阮玉温柔姣好的面容笑道:“这个不重要,阮娘子还是莫要知道的好。”
阮玉眨眨眼,不解道:“为何呀?”
“阿玉,别问了,多半是什么不中听的话。”魏惊鸿不说,姜颜也知道排名第一的是谁。
在那群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眼中,阮玉天生尤物,又性子软糯,一向是他们公然调侃的对象。
姜颜岔开话题,斜着眼看魏惊鸿道:“那在魏公子眼中,谁才是女学中的第一人?”
魏惊鸿桃花眼一弯,望着会馔堂门前站着闲聊的邬眠雪道:“自然是邬小娘子了!”
说罢,他执着扇子笑眯眯向前,追随他的阿雪去也。
十二月初,应天府下了一夜碎雪,凌晨起来,熹微的晨光和屋檐的薄雪交映,满目都是清冷的蓝白二色。
国子学中已是灯火通明。
午时祭祀,卯时学生们便已在积雪未除的前庭集合完毕。因是去祭祀奏乐,参与祝神乐的七十二学生俱是穿着单薄的素色黛襟儒服,以同色长绢带束发,配香囊、玉环、礼结,力求仙姿缥缈之态。服饰虽美,却不耐寒,在雪地里站上两刻钟,姜颜已冻得鼻尖发红。
好在清点完毕后,太学生们便提着灯笼启程前往南郊祭坛,身子一动起来,倒也没先前那么彻骨的寒冷。
路上早有锦衣卫和东厂人员提前开道,姜颜跟在礼乐队伍的最后,呼出一口白气,用眼角的余光打量道旁按刀静立的锦衣卫,没有发现苻离的身影。
一个时辰后到达祭坛,不多时,天子的圣驾和皇后的凤辇相继到达,二十余名身姿挺拔的锦衣卫高手躬身以待,将病体沉疴的天子和皇后请出,送他们登上祭坛。
祭祀的第一步便是迎神奏乐,姜颜与众学生一同匍匐在祭台上,迎接天子和皇后的到来。皇上常年病重,须发花白,身形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等到他在太监和皇后的搀扶下气喘吁吁地迈上祭台高阶,姜颜已冻得身体发僵。
得到恩准后,学生们谢恩起身。姜颜随着学生一同退至一旁,不经意间抬头,不由一怔,视线落在皇后身后按刀站立的少年身上。
今日苻离穿的是一件暗色的曳撒样式锦衣卫武袍,披墨色披风,头戴乌纱圆帽,束紧的腰带勾勒出他腰肢劲瘦。手按佩刀,脚踏皂靴,显得腿长挺拔,看起来英气非凡。
苻离显然也看见了她,神色微动。两人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群有了短暂的相接,随即很快调开,投入各自的忙碌中。
鸣号角,擂鼓声,古老的编钟敲响,姜颜静坐于风雪之中,双手按在瑟弦之上,迎神的中和之曲拉开序幕。
随着祭文、行礼、进俎、受胙等繁琐的祭天仪式逐项展开,礼乐儒生们一共需在不同的环节演奏乐曲,共十一个曲目。碎雪虽停,风声犹盛,儒生们耐着饥寒奏乐,素色的广袖儒服和发带与白雪映衬,颇有仙人之姿。
熬到祭天结束,众学生已冻得不知身处何方。姜颜站在人群中,只听见周围一片咯咯咯牙齿打颤的声音,险些笑出鼻涕。
申时三刻,众人归程。
儒生们跟在百官队伍的最后,因无人管束,便也乐得清闲。魏惊鸿‘哈秋哈秋’连打了两个喷嚏,带着明显的鼻音叹道:“祭祀真不是人干的事,下次再也不来了!明日休假,我要和阿雪饮酒赏雪去。”
行人踏得积雪咯吱作响,姜颜搓着手不断哈气,闻言笑道:“你和阿雪,打算何时定事?”
“不知道,再玩两年罢。何况,我还不知道阿雪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呢。”说着,魏惊鸿又叹了声,转而问姜颜,“明日难得有假,可要我帮你约苻离见面?”
姜颜张了张嘴,正要回答,却忽闻队伍传来一阵骚乱,队伍骤然停下,她一时不察险些撞上前面那人的后背。
姜颜一怔,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只踮起脚尖朝前望去,问:“这是怎么了?”
没人能回答她。不多时,人群中爆出一阵混乱的嘶吼:“有刺客!护驾!护驾!”
霎时,人群中炸开了锅,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瞬间如散沙崩乱。道旁,数十名锦衣卫飞奔而来,竭力维护秩序,吼道:“原地待命!休得乱动!”
话还未说完,只见道旁屋檐上数十箭飞来,将几名锦衣卫射倒在地,鲜血溅在雪地上,触目惊心的红。
繁华安定的应天府何曾见过这般血腥?人群中静默了片刻,接着爆发出一阵更为混乱的喊叫,百官、内侍、宫女全都抱头鼠窜,一时街道混乱拥挤不堪。
姜颜夹在人群中,被推搡来推搡去,只得咬牙伸出一手,竭力拉住前头慌乱的阮玉,喊道:“阿玉!别乱跑!”
说话间她已抓住了阮玉的手臂,正心下一喜,忽闻耳畔传来咻咻破空的风响,下意识转头一看,却见一支羽箭当面飞来,她甚至来不及闪躲!
千钧一发之际,一名锦衣卫飞奔而来,拔剑拦腰斩断羽箭。断箭迸裂,擦着姜颜的鬓角飞去,叮当一声落在身后的青石砖上。
姜颜微张着唇,看着苻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和阮玉推到道旁商铺的廊柱后藏好,又解下身上的披风顺势罩在姜颜身上,裹住她冰冷发颤的身体,这才扭头对赶来的魏惊鸿道:“保护好她们。”
来不及多说一个字,他深深望了姜颜一眼,疾步转身,大步跃上马背,朝着骚乱的源头策马奔去。
刺客显然是奔着皇后来的。
有人说,皇后这几年大力排除异己,擅权僭越,又以女学生联姻来巩固权势,已是触动了不少老派权贵的利益,明着暗着,都有不少人希望她死。
这场刺杀一直持续了两刻钟才收尾,好在皇后只是受了惊,本人并无大碍。锦衣卫们很快清理了现场,北镇抚司的蔡抚使策马而来,命儒生们重新归列站好,喝道:“天佑大明!刺客已伏法,诸位不得慌乱,继续前行!”
人群中有人高呼数声‘万岁’。
好在虚惊一场。姜颜刚松了一口气,便听见蔡岐道:“清点伤亡人数,伤者出列!”
一名锦衣卫飞奔前来,抱拳道:“蔡抚使,有名武艺高超的年轻小旗斩杀刺客七人,又替太子殿下挡了一箭。伤势……似乎颇重。”
闻言,姜颜一口凉气憋在胸腔中,只觉浑身血液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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