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平安绳。”她年纪小,胆子却大。可掏出那根歪歪曲曲,别扭的像蜈蚣一样的绳子后,却莫名羞红了脸。
她手上带着沈少卿亲手给她做的银镯子,一对比越发显得自己的东西拿不出手。
可她看着对方那包含笑意温和的双眼,还是鼓起勇气:“这是平安绳,我亲手给你编的,你!你还不伸出手来。”
沈少卿一身铠甲,庄严又严肃,却被她这一番模样,逗得直笑。他知道自己若是笑出来,面前这个炸毛的小丫鬟一定会恼。
只能努力憋了回去。
手指摩挲着下面坠着的红豆。看着那满脸烧红的小姑娘,存心问她:“相思,这上面的豆子是什么?”
“是红豆!”她脸红的好像是要烧起来:“还!还不快伸出手!”
她叫相思,沈少卿教过她王维的诗。
于是,整个军队的人便都看见,他们那位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此时坐在战马上,乖乖的伸出手,任由一个小姑娘给他系红绳。
平安绳系了上去,抬起头却瞧见温和的笑意。当时她还不懂这是什么,只觉得心都要烫化了。
一向口齿伶俐的她,如今却支支吾吾:“这是保你平安的,你……你千万不要取下来。”
“好。”面前的人允诺。
从此以后,这根红绳便再也没从他手腕上取下来过。
如今她目光落在那上面,沈少卿察觉到,手腕似是烫了一下。他不甚自然的垂下手,用袖子将手腕给遮住了。
“这几日见你精神不太好。”沈少卿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婆子们说你胃口也不好,每日的膳食都不怎么碰,瘦了许多。”
他之前就与她讲过,要请个大夫来给她看。只是沈清云自个儿不肯。
“没胃口。”如今再次提起,她依旧是这番应对:“不想吃而已。”
“相思。”沈少卿叹了口气,可看见那平淡的目光,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我带你出去散散心。”他满脸宠溺:“带你去看花灯。”
马车停在了朱雀街。
如今正是晚秋,马上就要入冬,街道上的行人少了许多。马车从朱雀街西门就停了下来,沈清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下了马车。
“下来。”沈少卿在马车旁朝她伸出手,笑着道:“我接着你。”
他就像是小时候一样,处处贴心。
下了马车后,沈清云只觉得眼前一亮,入目看过去,却只看见满目的灯火。
十里长街,灯火璀璨。整整一条道上,燃起了千万盏明灯。
漆黑的夜里像有无数颗繁星,灯火之下,这里美的不像是凡间,而是一条天街。
“走。”
沈少卿将斗篷系到她身上,带着她往前走:“我们一起去逛逛。”
在南疆的时候,他说了太多京都繁华,每一句的语言里都是思念与向往。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却是被硬生生的被困在南疆十余年。思乡之情当初分明无比的浓厚,如今回到京都反而平静了下来。
沈清云看着他走在自己身侧,又低下头看了看他的掌心。
不知什么时候,原本是牵在一起的手,如今却是分开后,再也没握在一起过。
“相思。”身侧的人却不知从哪里拿来一盏兔子灯,笑盈盈的拎着朝她走了过来。
四周无数的花灯栩栩如生,造型别致,他却唯独只拿了这一只。
沈少卿领着灯朝她走来,他身姿修长挺拔,玄色的长袍外披着厚厚的鹤氅,灯火照耀下整个人像是镀上了一层光,温柔到不可思议:“兔子灯。”
她从他手中接过,把灯拎回手里。兔子灯在她手中旋转,沈少卿摸了摸她的头:“盛京的兔子灯是不是很好看?”
她却摇头道:“没有我收到的第一只好看。”
她的第一只兔子灯是沈少卿亲手做的。
十三岁那年,她闹着要过七巧节,沈少卿熬了两个晚上给她做过一只兔子灯。
“那只兔子歪嘴獠牙的哪里好看?”
沈少卿在一侧摇着头,还笑话她:“当时你可是吓到许愿,来盛京之后不要碰见兔子,你忘了?”
“可是愿望没有灵验。”沈清云偏头看他:“来京都的路上我就碰到了。”
沈少卿做的不对,那兔子自然没那么可怕。
她记得自己刚看见兔子时笑了许久,随后便是一股无尽的空洞。
她一路走到盛京,却发现没有沈少卿说的那样好。
不如他口中繁华,更加没有他说的那样令人向往。她在南疆期待了那么多年,到了京都之后却只剩下失望。
后来,她来了朱雀街,吃了他想念的糕点,去了他常去的铺子,走了他走过的路。
这才发现,没有他,哪里都是一样。
“我们还会一起回南疆吗?”她仰起头问他:“和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