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七回 病倒(2 / 2)

平氏强按下心里的担心,与简浔道:“你快回去歇着罢,这里有我呢,明儿起来后,一切都已好起来了。”

简浔点点头:“那我就先回屋了,母亲也要保重身体。”行礼退下后,想起平氏也没用晚膳,又让人去厨房吩咐,给平氏和崔大夫都做一碗面来,才头重脚轻的回了自己屋里去。

满以为宇文倩早已睡了,没想到她才一回屋,她便穿着中衣过来了:“我听见前面一直闹哄哄的,很是担心,想过去看一看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又怕不方便,惹得侯爷他老人家更生气,所以一直强忍着,总算你回来了。如今怎么样了,侯爷怎么处置那对混帐母女,还有你那个好二叔的,可千万别重重提起轻轻放下啊,不过就算侯爷真这样做也没关系,我们私下里收拾他们就是,反正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他们!”

简浔满脸的疲惫,坐到靠窗的榻上揉了揉太阳穴,才言简意赅道:“祖父坚持要将简菡许给陆善温,无论我二叔怎么说,甚至简菡以死相逼都不动摇,还要将陆氏送去庄子上,以后都不许她回来,陆氏便撞了墙,撞得头破血流,只是祖父依然没改变主意,让人连夜将她送走了,简君平也连夜带了简菡回去。之后祖父与我们说了一会话儿,忽然就晕倒了,这会儿都还人事不省,崔大夫说情况不是太妙,所以我父亲连夜回京请太医去了。”

真是混乱而漫长的一天了!

宇文倩听得她前半段话,还满脸的解气与痛快,等听完后半段,却是笑不出来了,急道:“那侯爷他老人家,不会有什么事罢?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浔妹妹可千万别与我客气。”

简浔道:“暂时还没有需要倩姐姐的地方,等有需要了,一定会向倩姐姐开口的,现在倩姐姐就请回屋歇着罢,我不瞒你,我这会儿实在头痛得厉害,只想躺下,就不多留你了。”

宇文倩闻言,忙道:“那你快躺下,我这就走,这就走。”忙忙出去了。

简浔这才叫了瑞雨去打热水来自己盥洗,琼雪想着她午膳便不曾好生吃得,晚膳还压根儿没吃,因说道:“小姐,您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要不我让厨房煮碗面来,您吃了再睡罢?”

简浔早饿过头了,何况这会儿哪来的心情吃东西,摇了摇头:“我吃几块点心也就罢了,不必折腾了。”

果真吃了几块点心,梳洗一番后,胡乱睡下了,一整晚都是噩梦不断,似睡非睡的。

所幸早上一醒来,便听得瑞雨说简君安已于五更天带着太医回来了。

简浔忙草草梳洗了一番,喝了一杯加了甘蔗汁的牛乳,便急忙去了前面崇安侯的院子。

就见平氏与简君安正满脸焦急的等在院子里,两人眼圈下都是一圈青影,衣裳皱皱巴巴的,人也憔悴了许多,一见简浔过来,平氏便道:“浔姐儿你这么早就过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简浔给她和简君安行了礼,道:“我已经睡够了,倒是爹爹和母亲,必定都累坏了,且先回去歇着罢,我守着祖父即可。”又问,“听说太医来了,太医怎么说?”

简君安沉着一张脸,一个字都不想说,平氏只得小声道:“太医的说辞大体与崔大夫一样,只是多了一条,你祖父他头颅内,可能出血了,那即便暂时无事,等那些淤血越积越多后,也会压迫到他的大脑,衍生出其他的毛病来,甚至……”威胁到生命。

后面的话平氏并没有说出来,但以简浔的聪明,足以猜到了,不由攥紧了拳头,第一次有些后悔起昨儿不该采取那般激进的手段,来让陆氏母女的阴谋诡计暴露于人前,让她们自作自受了,若不然,祖父岂不就不会有今日之灾了?

前世祖父早早就去了,所以这一世能活到现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赚来的,可也正是因为如此,简浔不知道祖父这一世的大限,不知道他老人家能不能熬过这一次了,——若因为自己的原因,让祖父这一世依然不能寿终正寝,她真是一辈子都难以心安了!

但一想到自己也是受害者,便自己这一次不有意给陆氏和简菡制造机会,不有意引出她们的狐狸尾巴来,她们依然会寻找制造下一次机会,所以祖父的无妄之灾,根本避无可避,简浔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可不安了,该不安的,是简君平与陆氏简菡才对,若祖父这有个什么好歹,看她怎么与他们算这笔账!

正想着,太医与崔大夫一前一后出来了,脸色都有些凝重,简君安忙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前,急声问道:“闵太医,家父怎么样了?”

闵太医做了个“请”的手势,与简君安行至一边后,才道:“下官已与侯爷施了针,不出意外,半个时辰后,侯爷就能醒来了,只是侯爷脑子里怕是有内出血,纵这次醒来,侥幸看着能与常人无异,恕下官直言,寿数也已不多了。”

说得简君安遽然色变,颤声道:“不多了是多久?闵太医,请您千万要救救家父,他身子骨一向硬朗,至今都还每日坚持打一套拳,定期骑马拉弓,饭量也好,更没有其他不利于身体的嗜好,他不该就这样倒下,不该就这样……他该等喝过孙媳妇的茶,抱上重孙子后,再寿终正寝的……”

话没说完,已是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后面平氏与简浔也红了眼圈,闵太医却仍是满脸的歉然:“世子的心情下官能理解,只是人力不可胜天,下官的确是无能为力。世子以后记得凡事多顺着侯爷一些,他想吃什么,想去哪里,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尽量都满足他,说来侯爷这个寿数,也算得上是高寿了,所以世子不必难过,生老病死,本就是自然规律。”

“可是……”简君安还待再说,就听得里面传来小僮儿惊喜的声音:“侯爷醒了——”

当下也顾不得再与闵太医说话了,忙一撩袍子,便进了屋里去。

果见崇安侯已醒过来了,小僮儿正倒了水想服侍他喝,简君安忙上前接过茶盅,自己服侍起父亲来,待崇安侯摇头表示不要后,才问道:“父亲,您这会儿觉着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痛或是不舒服的?除了崔大夫,我还连夜请了太医院的闵太医来,您有什么不适的,可千万告诉他们,他们才好对症下药,让您早日康复。”

说完,趁崇安侯不注意时,冲闵太医和崔大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别把崇安侯的真实病情告诉他。

没想到崇安侯却叫简君安扶了他起来,坐好后才看向闵太医崔大夫道:“我的时日,是不是不多了?”

这话叫两位大夫如何好答的,只得看向了简君安,简君安忙强笑道:“父亲这话是怎么说的,您好好的,泽哥儿沂哥儿的媳妇茶都还没喝,曾孙子都还没抱上呢,怎么就说起这么不吉利的话来了,您不过就是一时急怒攻心晕了过去,有些轻微的中风之兆而已,将养一阵子也就无事了,您就只管放心罢。”

崇安侯摆手道:“你不必瞒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还能不知道吗?打去年年底起,就时不时的会觉得眩晕,看东西眼睛花得根本看不清楚,有时候手脚还会一阵阵的发麻,耳朵也听不清楚声音……这不是我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是什么……”

简君安强忍着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哑声道:“打去年年底您的身体就不好了,却为什么一直到今日才告诉我们,您为什么就不早一点告诉我们,若不是此番您晕倒了,眼见瞒不下去了,您还打算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偏偏这么长的时间里,他既然一点也没有发现父亲的身体出了问题,他实在太不孝了啊!

崇安侯笑道:“儿女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当着太医的面儿,你哭什么哭,也不怕他们笑话儿你?生老病死,本就是自然规律,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这辈子也是锦衣玉食,呼奴唤婢,早已足够了,我是真一点都不怕那一日的到来,之所以不告诉你们,也不过就是不想让你们担心与伤心罢了。好了,真别哭了,我有话问太医。”

看向闵太医,“你实话告诉本侯,本侯还有多少时日?以后的每一日都弥足珍贵,本侯总得提前想好该怎么着,才能不虚度了才是。”

闵太医笑道:“能如此坦然的笑对生死,侯爷实在豁达,下官佩服。那下官就直说了,侯爷若以后能不大悲大怒,饮食也清淡些,好生将养着,应当还能有一年的寿元,反之,只怕半年就是极限了,而且这会儿侯爷能醒来并坐起来,是下官以银针直接刺激侯爷的几大要穴,才能如此,等穴道被刺激的时间过了,侯爷应该会慢慢出现中风的种种症状,以后能下地的时候,怕是不多了,还请侯爷做好心理准备。”

“这样啊?”崇安侯的笑就滞了一下,“还以为能骑马拉弓到生命的最后一日呢,看来是不可能了……”

简浔听至这里,实在听不下去了,忙捂着嘴跑到了外面去,望着天空发了半日呆,把泪水都逼了回去后,才颓然的坐到了地上,这种眼睁睁看着亲人生命已在倒计时,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她为什么要将计就计让陆氏和简菡自食苦果呢,她要收拾她们,法子多的是,为什么偏要选择这一种,若她不是非要把祖父牵扯进来,让祖父越发的对简君平失望,祖父就算还是会病倒,至少也能晚上一些时日不是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闵太医与崔大夫再次出来了,一边往外走,闵太医一边还叮嘱着简君安:“世子千万记好了,一旦发现侯爷的指甲有红色甚至是黑色的斑点出现时,一定要立刻刺激侯爷的商阳、少冲和关冲三穴,并且立刻打发人请大夫,一刻也不能耽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简君安一一应了,亲自引着二人往书房开方子去了。

简浔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宇文倩坐到了自己身边,见自己发现了她,方轻声说道:“浔妹妹不必自责,又不是你的错,而且侯爷一定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说着,还握住了她的手。

简浔心里却仍沉甸甸的,低声道:“虽不全是我的错,我也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倩姐姐,你知道太医院还有其他精于内科的太医吗,也许他们有法子能治好祖父的病吗?”

总得把能想能试的法子,都试一遍,她才能彻底死心,所以眼下绝不该是伤春悲秋,后悔自责的时候,遇事只知道一味的伤心自责,她也活不到今日了,她以前能咬牙把一个个难关都度过,如今自然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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