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1 / 2)

虽说下了雨山路不好走,甚至雨都没停,但老裁缝家不能不去。

披着防水彩条布戴着斗笠走在山道上的时候,阮溪一直忍不住深呼吸。

阮翠芝看出她今天不寻常,便关心问了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阮溪又深深吸口气,“不知道,说不出来的感觉,心里难受。”

夜里被响雷吵醒后她就是这种感觉,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空落落的很是难受,但又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所以她后半夜都没有再睡觉。

阮翠芝看看她,“是不是因为没睡好?”

阮溪想想,“可能是吧?”

阮翠芝:“那等会到了裁缝铺你就先睡会,休息休息。”

阮溪点点头,又深吸一口气,“好。”

为了避免滑倒,两人一路上走得都很慢很小心。到了老裁缝家开门进院子,阮翠芝照例直接去厨房,拿下斗笠和防水彩条布开始淘米做早饭。

阮溪则是去正屋里,在门口拿下头上的斗笠和身上的彩条布。

她抖了斗笠和彩条布上的水放到一边,嘴上喊:“师父,你醒了吗?”

老裁缝没有出声应话,她转身推开门进屋,然后刚走到里面房间的门口,她被吓得瞬间瞪大了眼睛——老裁缝摔在了床前,正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阮溪惊叫一声:“三姑!快来!”

喊完这句她连忙进屋去拉老裁缝,阮翠芝闻声匆匆忙忙跑进来,眉头顿时锁出一个疙瘩,连忙进房间帮阮溪一起把老裁缝拉起来扶上床。

看老裁缝这状态,阮溪明显已经慌了,嘴上一直问他:“师父,你要干什么啊?是要上厕所吗?你不是没有起夜的习惯吗?还是想要喝水?或者吃什么东西?”

老裁缝耷着眼皮撑着一口气,看着阮溪张张嘴没说出话来。

阮翠芝看老裁缝这样,脸上面色变得极其难看。

阮溪在阮翠芝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个非常糟糕的信号,于是她心脏不自觉跳得更快,说话都带着点颤音,直起身说:“四姑你看着我师父,我去找周大夫。”

但她还没迈出步子,老裁缝就拉住了她的手。

阮溪忍着心里的难受劲,忍着情绪和声音里的颤音,忍着眼眶里的眼泪,看着老裁缝软着声音说:“师父,你再忍一下,我去帮你找周大夫,马上就来。”

老裁缝摇摇头,挤出声音:“多活了半年,够了……”

他总觉得自己命里是该死在初一那天的,多活半年已是老天馈赠了。最近他身体上疼痛的地方越来越多,每晚睡觉都疼得哼到半夜,根本睡不了几个小时,已经撑不住了。

看他这么说,阮溪心里难受得更厉害,只能拧紧眉头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然后老裁缝看着她又挤出一句:“去……把王书记叫来……让他多带几个人……”

阮溪吸吸鼻子,没多犹豫,直接转身跑出正屋,跑进雨里,踩着雨水和泥泞跑去王书记家。

到了门外,她抬起手拼命敲门,声音混杂在雨点中:“王书记!”

王书记听到声音过来打开门,她来不及擦脸上的雨水,吸一下鼻子立马就说:“王书记,我师父不行了,他叫您带点人过去,现在就过去。”

王书记听到这话神色一凛,也顾不上别的了,忙去村上多找了几个村干部,和阮溪一起往老裁缝家去。回去的时候雨停了,天却仍是灰蒙蒙的。

阮溪带着王书记和几个干部到老裁缝家,进屋后她直接趴去他床边,胡乱擦一把脸,吸一吸鼻子看着他说:“师父,我把王书记给您叫来了。”

老裁缝很缓慢地睁开眼睛,看一眼王书记和几个干部,却没说话。

他手上的动作变得更为吃力,抬起来指向房间里的樟木箱子,“钥匙……”

阮翠芝领会他的意思,忙去打开樟木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串钥匙。

她把这串钥匙送到老裁缝手里,又站去一边不再说话。

老裁缝看向阮溪,抖着手把钥匙放到她手心,然后抬眼看向王书记,慢声说:“麻烦你们给我做个见证……只要是我个人的东西……房子……院子……缝纫机……地……全部都给我徒弟……给……阮溪……”

阮溪看着手心里的钥匙,眼泪不知不觉从眼眶里滚出来,一滴一滴砸在洗得发白的蓝格子床单上。

王书记在她后面说话:“您放心。”

老裁缝放心了,再看向阮溪,慢声低语说:“溪溪……这铺子……就留给你了……”

阮溪再也忍不住眼泪,泪水夺眶而出,瞬间湿了满脸。

她抓起老裁缝的手,把额头抵在他手背上,哭得整个肩膀都在抖。

哭得说不出话,半天才哽咽着叫出来一句:“师父……”

第035章

天空灰蒙蒙的,雨水连下了三日,到老裁缝下葬后才停。

阮溪戴着斗笠披着麻衣以及防雨布,一脚一泥泞地往裁缝铺回。阮翠芝走在她旁边牵着她的手,下意识地一会轻揉一下,以此来抚慰她的心情。

她和老裁缝不过才相处了半年,而且平时连说话都很少,几乎没有什么情感上的互动,就是帮忙伺候伺候他,她都感觉很难过,就更别提阮溪了。

阮溪眼睛红红的,一直走路不说话。

老裁缝家连他三代独子,他又没有娶妻生子,已然没有什么亲戚。

他的葬礼是阮翠芝、阮长生和阮溪帮他举办的,来葬礼上吊唁的也都是附近几个村里的人。真正伤情的人并不多,毕竟老裁缝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阮长生从后面追上来,跟到阮翠芝和阮溪旁边问:“去裁缝铺还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