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到那时你才认得这个好闺女呢。”李娇儿只不理。
转眼到了第二日头上,可巧这一日李娇儿房里没甚生意,那蕴姨娘催逼的又紧,想想自己原是嫁过人的,又是个徐娘半老的妇人,抛头露面原没什么,也就答应着往后门上去。
只是到底是做过太太奶奶的人,做不惯那样倚门卖笑的勾当,忽然想起当年,自己与孟玉楼、潘金莲几个,都算是年轻侍妾,深锁宅门儿里头也是无聊,趁着西门庆不在,几个背着吴月娘,瞧瞧的叫人开了后门,推说买瓜子儿,只想往街面儿上看看。
如今倒不如将此事做个由头,在门首处露个脸儿,若是能招来生意最好,若拉不上主顾时,买些瓜子儿闲磕牙也是好的。想到此处对后头门房儿说了,叫开了后街门,自己倚着门框闲看外头街面儿上的动静。
但见有一个人远远的哨探着,又不肯走了来,见了李娇儿出来,倒是唬了一跳,连忙转身回避了,那李娇儿眼尖,瞧见了此人,也是唬了一跳,心里暗道:“此人后身儿倒是瞧着好生眼熟,怎么似是吴二官的模样。”
书中暗表,原来当日李娇儿所在勾栏李家,意欲举家搬迁到东京城中时,那吴二官与李娇儿正在燕尔之际,自是百般不舍的,因与李娇儿商议道:
“小人自从爹妈死了,家资早已被哥哥独占,当日妹子出嫁,又分去好大一份家业做了嫁妆,如今我也是精穷了,不然也折变了房产地业,跟了娘子往东京城里谋个出路,或是做个小买卖儿,或是投身到大买卖家儿的柜上做个大伙计、掌柜的,也好过如今小人与娘子两地分隔,就好比那鹊桥相会的牛郎织女一般”
一席话倒说得李娇儿也有些动了真情了,只因她如今心气儿是去那东京城里去寻觅丈夫踪迹的,若是带了吴二官去了,两下里见着,自然也是一场官司,自己又落得了一个不贤良的名声,倒不如自己先去,若是投亲不着,左右还有些盘缠,留下这个狡兔三窟,再回来也就是了。
想到此处因对那吴二官道:“二爷满心疼我,奴家岂有不知的呢,只是奴家出身烟花,又是个嫁过人的妇人,就算奴家不说,这阳谷县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如今二爷为了奴家残花败柳之身,倒愿意生死相随,奴家心中十分感念二爷知遇之恩。”
只是如今奴家投身的勾栏李家,生意日渐萧条,那东京城中的勾栏李家,虽然与李妈妈是亲姐妹,只是此去也不知生意到底好不好做,若是安身不牢时,少不得还要回来。
此番不如二爷现在此处等候奴家几日,我到了京里,即刻写信回来,咱们再行商议,岂不是千妥万妥的么”
一席话窝盘住了那吴二官,虽然百般不舍,也只好放那李娇儿走了。
谁知这汉子早前过惯了光棍儿日子,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自从搭上这李娇儿,床笫之间有个如花似玉的妇人,每日里温言软语嘘寒问暖的,虽然知道这是个堵不住的风流眼,倒也心甘情愿死于花下。
谁知如今正在蜜里调油的交情里,却忽然辣的去了,那吴二官开始几日倒还隐忍得,谁知日子越长,越发孤枕难眠起来,少不得就央求街坊帮忙看着房子,自己将前后房门落锁,只带了一个小厮,竟单身往京城里去。
谁知走到那一处穷山恶水之处误住了黑店,中了蒙汗药迷昏了过去,醒了时,见自己给人扔在荒山野岭之中,身上值钱的大衣裳也给人扒了去,更别说银子包并些金银细软、黄白之物,俱已没了,就连那贴身小厮也给人害死了,尸首扔在一边,只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怎么不曾遇害。
既然得了活命,也顾不得旁的,爬起来剥了小厮身上的两截儿衣裳穿了,抱头鼠窜,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儿,一口气跑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方才稍微停下来喘口气儿。
只是他原是个少爷秧子,仗着祖上功勋吃喝惯了的,如今受了这一场委屈,正是又饿又累,要寻个饭铺儿吃些酒果菜蔬,怎奈身上没钱又不敢进去,只得街面儿上寻那些个熟食铺子,搭讪着跟人家赊账。
人家伙计见他并不曾穿着长衫,倒是两截儿穿衣,是个下人打扮,面色惊惶身上带伤,就疑心他是谁家的逃奴,不肯赊给他东西吃,他因饿极了,只得对众人说了自家身世。
那街面儿的闲人听见他这一番遭遇,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郎君,有人就给他出主意道:“听这位爷方才所说,只怕也是个念书人的底子,常言道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帝王不买卖与识家,识家不买扔在地下。
如今你可有些文艺武艺长街之上有的是人,我们大家伙儿给你张罗张罗一个画锅之地,相公不妨就在此地卖艺赚些盘缠也是好的。”
那吴二官家中倒是个武职的功名出身,只是到了他这一代,早已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是个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他家严在时又自诩将军之职,不肯叫他们兄弟两个从科举上出身,只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谁知这老将军一病死了,大哥并妹妹都知道这吴二官没有多大本事,身上毛病倒是不少,吃喝嫖赌抽那是五毒俱全的,两个怕被他连累,早早的分了家。
这吴二官仗着祖上基业,也不甚在意的,依旧吃喝惯了,分家一二年,越发穷了下去,长到三十岁上,文不成武不就,竟没有一招半式一笔一划拿得出手去,如今给这好心人一问,倒是脸上一红,低了头,半晌方才喃喃说道:“小人自幼失学,不曾有什么手艺傍身。”
那些瞧热闹的听了,纷纷摇头叹息,但听得内中一个人一拍手笑道:“方才这位少爷不是说了,他为了寻那相好儿的姐儿,才千里迢迢的找了来,既然是勾栏瓦肆里的常客,想必自然是会些小曲儿的,不如那一位受累借他一把琵琶、月琴的,咱们为他画锅,就在此地勾当,只怕也够路费银子的了。”
那吴二官原不懂的什么叫做画锅,因打躬问道:“敢问这位高邻,怎么又叫做画锅之地呢”
那人听了笑道:“你们听听这话,就知道这位也是少爷秧子,不曾出过远门儿,困顿潦倒的,也罢,今儿既然你问到我,小人就说与你知道罢了,这所谓画锅,就是卖艺的将石灰在地上画个追扎之地,站在圈内说书唱戏比划武艺,外头的客人瞧了,若是赏识你,就扔几个子儿,都在那圈子里头,就好比是卖艺的吃饭家伙一样,所以叫做画锅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离、粉猪、西西亚、猫薄荷、碧城、莉莉桃花、小狐狸、樱桃小微、昙花一现、蝶双飞、3307277、岐水、不吐槽会死星人、知柏客官的惠顾,如有遗漏的客官请原谅老吉,也可以提醒我补上并赠送一些小荤菜殴周末愉快
、第八十四回
那吴二官听了方才明白,央了围观的闲人与他画锅吆喝,一面又好事的,往附近勾栏院中借了琵琶与他,那吴二官真个挑动丝弦牙排碎玉,唱道:
gu903();“豪华去后行人绝,箫筝不响歌喉咽。雄剑无威光彩沉,宝琴零落金星灭。玉阶寂寞坠秋露,月照当时歌舞处。当时歌舞人不回,化为今日西陵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