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孟玉楼一时缓了缓,方才稳住了心神,说道:“这也不是兄弟的错处,事已至此,我也不用瞒着娘家人了,这几日我夫主为了这件案子,当真是饭也不想吃,觉也睡不稳的,如今既然我兄弟瞧见了邸报,只怕晚间夫主回来也是对我这么说,不知如今在衙门口急的什么样儿了,好可怜见的”说到此处心里一急,也跟着滚下泪来。
那杨氏姑妈见了,连忙劝道:“大娘子,事已至此,哭也不中用了,不知道府上对大娘子怎么个安排呢”
孟玉楼见杨氏不是外人,因点点头道:“前儿我们爷倒是对我说过,不然往姑妈家里避一避,只是如今案子还没审,奴家也不好冒然对爷说起,现下府上正是用人的时候,就这样伶伶俐俐的走了,只怕也是寒了他的心”
那杨氏姑妈听了方叹道:“大娘子在老身家里是就是这样儿,最是一个仁德的姐姐,当日你兄弟未满志学之年,你就非要守着我那死鬼侄儿的牌位,硬是过了一年多,到底等到宗保成人才肯嫁人的”
说的那杨宗保眼圈儿也红了,因说道:“如今嫂子既然碍着脸面,不肯对大官人说,不如让兄弟出面说吧,原先我是个穷秀才,上不得台面儿不敢常来高攀贵府上,如今也算是稍稍有了功名,对个机会,我拿着帖子来拜会拜会大官人,顺便跟他说说,接你家去两天。”
杨氏姑妈听了,又接茬儿劝道:“大娘子,你兄弟这话说得明白,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说句冲撞大娘子的话,这位大官人也不是头婚的丈夫,又不算是正头夫妻,比不得老身那死鬼侄儿,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大娘子宁可回了咱们家,守着牌位吃一碗安乐茶饭,老身如今是杨家门中正经香主,族里三老四少绝不敢说半个不字儿,往后要了文书回来,拿几个钱给地方上销了户,大娘子晚来光景,也还跟老身一样,挣得个贞节牌坊,虽然没有一男半女的,地方上每月自有官面儿上的钱粮供应着,也算是个依靠了。”
玉楼听了这姑侄两个好言相劝,又不好推辞,只是舍不得丈夫,因点点头道:“姑妈和兄弟的好意,奴家都已经知道了,如今也是等消息,既然今儿邸报有了准信儿,晚间我就探一探拙夫的口风,看他怎么安排,完了就派人过去对姑妈说,看目下的形式,少不得还是要过去叨扰几日的。”
那杨宗保自幼是孟玉楼抚养长大的,对她十分亲近,听了这话笑道:“若是嫂子肯回来时,咱们家岂不是和哥哥在的时候一个样儿了,才是热闹呢”说的那杨氏姑妈和孟玉楼两个,反倒叹息了一回。
一时商议定了,杨氏见天色不早,因起身笑道:“这也多早晚了,想是大娘子也要预备接着西门大官人回来,老身这就告辞罢了,改日若有变故,好歹派个心腹的姐儿来家说一声,老身就让你兄弟来接。”
孟玉楼点头道:“姑妈放心,奴家理会得。”因起身相送,直送到后宅门首处,见外头有小厮伺候着,招了招手,见是平安儿,因命他好生送了杨氏姑侄出去,雇车送回家去。姑侄两个千恩万谢的去了。
孟玉楼送了杨氏姑侄两个出去,回在房中,将小叔子的话细细的想了一回,她虽然饱读诗书,到底是女儿身,未曾混迹官场,官面儿上的事情也瞧不透的,如今听见小叔子说,那杨戬的门生王尚书判了斩监侯,论理是秋后问斩,倒不曾是斩立决,莫不是这件事情上还有缓儿就不知道如今光景,挨到秋后,朝廷上可有什么大赦天下的举动没有
就算退一万步说,那王尚书秋后问斩,杨戬是受他的牵连,自然受刑更少些,算是得了活命,自己家中与他联络有亲,株连应该更少,命是保住了,就不知道这些家私怎么样,不过按照夫君的性子,也算是精打细算商贾脾气,要下他这一份家私,比要了他的命也差不多
想来想去没个头绪。正想着,忽听得外间帘栊响动,玉楼还道是西门庆回来,连忙迎了出去,一瞧却是小鸾,因嗔她道:“回来了也不知道说一声儿,倒唬了我一跳。”
小鸾嘻嘻笑道:“方才门首有大奶奶房里的丫头路过,我怕惊动她,没敢言语。”
玉楼因问道:“叫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可见着那红药大姑娘了”
小鸾点点头噗嗤一笑,伸手自袖中取出那一个金元宝笑道:“奶奶留着此物傍身吧,今儿奴婢算是开了眼界了。”
孟玉楼道:“你这妮子忒不晓事了,人家一个女孩子,身世浮沉孤孤单单的寄居在外头,有的是用钱的地方,比不得咱们深宅大院儿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你也忒实在,定是人家假意推脱一番,你就真信了”
小鸾笑道:“奶奶也太肯小看人了,我是三房里的大丫头,满府里谁不说我聪明伶俐,就只有三奶奶骂我粗粗笨笨的,实话跟奶奶说吧,今儿我去红药大姐姐的下处,她引我到房里给我瞧了瞧那杨大人留下的细软,我的娘,只怕那杨大人在宫里当差时,把个赵官家的国库都给搬空了呢。
咱们家里得了一对儿珠子,你瞧瞧房下那几位奶奶,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抢得爷只管说头疼,如今你瞧瞧他们家去,龙眼大的珍珠都是一串一串的,这都不值什么,难得的是那翡翠鸳鸯镯,真难为他何处寻得这样好的玉料来,翡是翡、翠是翠,一半红一半绿的,若不是奴婢亲眼见着,谁知道世上还有这般爱物儿还有那垂珠凤冠,哎哟哟,当真是罪过可惜四个字竟顾不得了,奴婢粗粗数来,一个凤冠上头,明珠不下百颗,难得的是全都滴流圆的,一般大小,分毫不差
我就看了这几样儿东西,已经念了几千声佛号了,那红药大姐姐还要给我看些,我因怕奶奶担心,说了往后再看,那红药大姐姐才领我出了放箱笼的房子,又往她内宅坐了,叫底下的丫头往咱们县里最大的馆子,狮子楼去,叫了四凉四热八个招牌菜,与奴婢吃了饭,我们两个女孩子饭量小,吃不得多少,剩下的,红药大姐姐就叫人泼出去喂狗奶奶仔细想一想,人家落魄了还这样的势派儿,能稀罕咱们那几两破金子”
孟玉楼听了这话点点头道:“是了,若是这么说,这杨大人只怕犯了官司之前,早已有了狡兔三窟之计,这位红药大姑娘才这样有恃无恐的,只是如今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到底爷换不回一条人命啊”
主仆两个说着,叹息了一回。
玉楼又问道:“你将我的意思与她说了不曾这红药姑娘是怎么说的”
小鸾笑道:“红药大姐姐说她听奶奶的安排,还为奶奶想出一个安身立命的法子来”
孟玉楼听了笑道:“她一个小姑娘,自己都是借住在旁人家里,如何有什么出路倒为我寻出来呢”
小鸾道:“红药大姐姐说了,奶奶原先在的那个杨家,如今他家的二爷杨宗保中了举人老爷,正好可以投身过去安身立命,奶奶往那家迁居时,红药姐姐就跟着过来,这边儿府上的人自然以为她是杨家派来接的,那边儿府上又当是咱们家派过去服侍奶奶的丫头,可不就是一举两得,谁也不用告诉,这红药大姐姐就跟了奶奶了么”
孟玉楼听了这话,细想了一回,噗嗤一笑道:“这小丫头子,倒真是古灵精怪的呢,怨不得杨大人喜欢她,想来若是他家没遭官司,这妮子只怕如今也挣上一个姨太太的名份了。”
gu903();小鸾闻言摇了摇头道:“只怕他们家爷倒没那个心思,这几日我与红药姐姐走得近,她也当我是亲妹子一样的待,有时候与我说些闺房私事,她家那一位爷倒是好生奇怪的,与咱们家这一位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