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回廊便是沈府正堂,四处摆设装饰虽几月不见,却犹似昨日一般。
沈襄看着清减了些,眸子却极亮,他亲手为沈瑜林解了披风,欣慰道:“倒是师父小瞧你了,江南一行,竟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沈瑜林笑道:“初时只是个糙略的主意,后来因得王爷重视,渐渐有了框架罢了。”
沈襄点头,复又叹道:“只是这回徒儿也算一步登天,不知有多少人盯着罢了,同你说这些做什么”
他说着,含笑拍了拍沈瑜林的肩,道:“你只记着于公务上莫要懈怠便是,旁的自有师父在。”
沈瑜林心中一暖,笑着点了点头。
沈襄坐回位置上,抿了口茶,方道:“你那院子虽日日有人打理,却已久不住人,此番正好也得了差事,是该顶门立户了。”
沈瑜林惊道:“师父”
沈襄从袖中摸出一张契纸来,放在桌上,道:“这府邸原是林兄任左都御史时住着的,也算清贵”
沈瑜林这些年来是真心将沈襄当父亲敬着的,抿了抿唇道:“徒儿尚未及冠,如此,是不是太早了些”
沈襄轻叹一声,道:“哪有三品大员还寄居在叔父家中的道理你如今初登高位,更该谨慎些。”
沈瑜林敛目,微微低头。
沈襄看着爱徒紧绷的面色,心中一软,不由低劝道:“这府邸同在永宁街,距你外家也近,后头经了王府便是皇城,往来也极便宜的,想师父了便回来看看不过是换了个住处罢了。”
沈瑜林知道沈襄既如此说了,事情便是定了,低叹一声,应道:“多谢师父为徒儿费心了。”
“说来及冠一事”沈襄看了看沈瑜林用祥云白玉簪绾起的发,道:“如今你也入了官场,再这般打扮也说不过去,明日我会联系几位族老,寻个吉日为你行冠礼。”
沈瑜林怔了怔,应下了。
男子虽双十而冠,若有隐情也是可以提前行冠礼的。
一时无话。
见沈瑜林捧着青花的茶盏,垂着眸子,沈襄叹道:“罢了,先见你母亲去,这几日你便住在原先的厢房里。”
沈瑜林抿唇,点了点头。
这日天还蒙蒙亮,赵嫣然便起了,一直等到了午时二刻。
“嫂嫂便是再急也不至于不吃饭啊,哥他不是去接人了么”陈延玉无奈道。
赵氏点头,笑道:“就是呐,嫂嫂可别饿坏了小侄儿,早膳也没用多少”
赵嫣然坐在绣榻边,低头抚了圆滚滚的小腹,撇嘴道:“就是肚子里这个闹腾的日子精贵了人也娇气了,看着这些吃食实在懒怠动。”
赵氏劝道:“我当初怀熠哥儿也是这样,可是不能不吃呐,嫂嫂看熠哥儿如今弱不禁风的模样”
赵嫣然抽抽嘴角,陈军熠那小子她都要抱不动了好吗弱不禁风是跟陈木头对比出的么
陈延玉也觉得这话太假,淡淡瞥了一眼自家夫人,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赵嫣然喜道:“来了”
说来也巧,陈延玉一次也没见过沈瑜林,挑了挑眉,回头,正见陈延青带着个素衣长衫的少年进了门。
那少年凤眼生辉,菱唇含笑,五官生得同赵嫣然有四分相像,本该是副艳丽迫人的容貌,却因周身那股莫名的气度显出几分温润谦和来。
“从昨天就说要到的,怎么现在才回来”赵嫣然一手撑着肚子,快行几步走到沈瑜林面前,作势要揪他耳朵。
因她动作太快,陈延玉夫妇压根没有反应过来,赵嫣然没吓着沈瑜林,倒把陈延青吓得够呛。
他赶忙转到赵嫣然身后,轻手轻脚地将人带进怀里,托着她的腰。
赵嫣然横他一眼,没有挣脱。
沈瑜林抿唇一笑,缓声道:“昨日路上因正巧撞上百姓喊冤,便耽搁了些时辰,让娘亲挂心了。”
赵嫣然叹道:“这样倒也没什么,那人家的冤情可有着落了能拦住官轿子喊冤的必是被逼到了绝路上的,能帮便帮一把,这是积大德的事。”
这事后来是杜若晴办的,他也没多问,只是赵嫣然既提了,沈瑜林便笑道:“自然办好了,王爷仁慈,哪有放着冤案不管的”
赵嫣然点头,却听陈延青道:“没吃饭”
沈瑜林一瞥,果然远远地见偏厅里摆着一桌未动的膳食。
“都是你儿子折腾的老娘哪样不想吃啊,可是吃一口就要吐一口的,再好的胃口也没了”
陈延青严肃道:“不能不吃。”
他在军中发号施令惯了,沉下面色时也自有一番威严,赵嫣然乍见之下还有些怵,只是略低头便瞧见这陈木头小心翼翼地护着她不教她摔倒的双臂,胆子立时便回来了,哼道:“你还敢教训起老娘来了,不想吃就是不想”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来自家儿子还在呢,羞得满面通红,一头扎进陈延青厚实的怀里,再不肯抬头。
陈延青耳根也红了,声音也缓了,低低道:“那我带你去吃白糖糕,城东头那家,二十文一包的,好不好”
赵嫣然只觉面颊滚烫,不想再在自家儿子面前丢人,蚊子似的哼了一声。
陈延青见她应了,左臂一沉,右臂一托将人抱起,结结巴巴道:“我,我先走了”
沈瑜林看着陈延青土匪抢亲一样的背影,默然无话。
陈延玉最知道自家兄弟德行,笑道:“这便是瑜林侄儿罢近来京中可全是你的传言,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天纵本稚龄。”
沈瑜林回神,拱手行了一礼,笑道:“不敢当”
陈延玉笑道:“你唤我陈二叔就是。”
赵氏笑道:“怨不得嫂嫂日日挂在嘴上呢,侄儿这般人品样貌,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沈瑜林浅笑道:“叔母过誉了。”
陈延玉笑道:“这话也对,侄儿是六首登科状元郎,再过五百年也不见得有第二个来。”
沈瑜林凤眼微垂,精光闪过,笑道:“陈二叔莫再给瑜林戴高帽了,瑜林的斤量,自知。”
陈延玉顿了顿,对赵氏道:“你且令人沏了茶来。”
赵氏点头应下,侧身行了一礼便避了出去。
二人落座,沈瑜林唇边笑意微敛。
茶是上好的枫露茶,秋日用了正好,陈延玉轻抿一口,桃花眼微挑,笑道:“瑜林侄儿想必已猜到,二叔有话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