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力壮之年,但刚刚一瞥,他鬓角已全白,显然年纪不小了。
何师长的目光还在她脸上流连,过了一晌,又慢慢往下移,见她旗袍下曼妙起伏的曲线,心中的热烫几乎按捺不住。
薇莺被他毫不掩饰的神情惊得手心里全是汗,蓦然间,她偏了偏脸,何师长手中一空,不禁有些愕然。
薇莺倒了杯酒,怯生生的拿着酒盅,道:“何师长,薇莺敬您一杯酒。”
何师长十分受用,就着她的手,慢慢品酒,调笑道:“美人敬酒,岂有不喝之理”
薇莺抬眼,嫣然一笑。
见两人之间气氛渐渐松快旖旎,宋老爷心底不由对薇莺这个小妮子刮目相看。
他擦了擦汗,舒了口气。
宋老爷刚要吩咐下人再添几道菜,门外忽然有人冷声说,“美人那也要看看是谁的美人”
宋老爷一个激灵,才收回去的冷汗,霎时间又如雨一样顺着额头淌。
他心道,完了,完了。
傅正襄缓步走进来,目光四下里扫了扫,忽然嘴角微抬:“何师长雅兴。”
何师长的手还搭在薇莺的肩头,见到傅正襄,他故意捏了捏薇莺的肩头,对着傅正襄暧昧的眨眨眼:“怀瑾,你可真不够意思,藏了这么个美人,怎不叫老兄我眼馋。”
傅正襄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瞥了眼宋老爷,宋老爷一惊,连忙缩了缩脖子。
“师长有所不知,”傅正襄如刀锋一般的视线,陡然落在正依偎着何师长的薇莺身上,“别的美人若师长眼馋,便是让与师长,我屁都不放一个。只是这一个”
从傅正襄进来,薇莺就一动不动的低着头。
傅正襄心里气的要发疯,突然扬声:“薇莺过来”
薇莺微微一颤,何师长猛的用力抓住她的肩头。
“你”何师长面色凶狠,“你什么意思”
“真是不巧,薇莺是我的女人”傅正襄脸色沉静,一字一顿的抛出话来:“除了我,谁、动、谁、死”
何师长大怒:“傅正襄你以为你背靠着傅家,我就奈何不得你”
“不敢不敢,”傅正襄冷笑道:“只怕即使我不是傅家人,你也奈何不得我。”
何师长气的手发颤,他从腰间拔出配枪,指着傅正襄:“你的女人我这回偏要跟你抢这个女人”
傅正襄几乎是同时,唰的拔出枪,方向直指何师长的额头正中心,声音淡淡的:“跟我抢,你也配”
到此时,花厅里能溜的人全溜光了,只剩吓的尿都要出来的宋老爷和醉的不省人事的金绯,还有一个正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的薇莺。
宋府内院的这间花厅精致奢丽,向来让宋老爷引以为豪。
如今两个男人拿枪指着对方,花厅瞬间就从飘着檀香的富贵窟变成了剑拔弩张的战场。
外头院子里,何师长带的兵被傅正襄的兵围的死死的,大气也不敢出。
对峙间,谁也没有料到,何师长忽然枪口急急调转,指向薇莺的额头,笑道:“怀瑾,我本是不想与你结仇,只是如今为了这个女人,我们多年的老交情怕是完了。我晓得你睚眦必报,得罪了你,迟早是个死,不如死前还带着个美人一块儿,做鬼也风流。”
驳壳枪坚硬冰冷的枪口贴着她的额头,薇莺脑子一片空白,她努力的要想起点什么,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宋老爷缩在角落里,睁着惶恐的双眼看着这两个杀神一样的人,他以为何师长这么说,傅正襄要放下枪了。
谁知,下一秒,傅正襄的枪口火光一闪,“啪”的一声巨响回荡在屋内。
宋老爷惊叫了一声,双手紧抱着头,趴在地上。
良久,火药味散尽,宋老爷颤巍巍的抬起头,只见何师长手里的枪已经掉在地毯上,他面如金纸,脸上神情扭曲,似乎是难以置信,又像是惊吓过度。
他身后的红木条案被子弹削去了一角,只是宋老爷已经想不起为他花了重金买回来的明代古董条案肉痛了,他慌里慌张的转头看向傅正襄。
傅正襄垂着眼,手里把玩着枪,声音冷静中带着狠戾:“我在知道你一枪没放,就把太平城扔给倭寇时,就想毙了你你她娘的算个什么东西,还想带着我女人死你把你那条老命收妥当点。你说对了,我今日看在我们老交情的份上饶了你。迟早,我还会来收你这条太平城几万百姓换来的命”
何师长脸上扭曲的更厉害了,他站起身捂着胸口,嘶声道:“你知道,知道个屁倭人是什么军备,我手上又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我拿什么打我连发三道电报请求支援,你知道上面说什么抽调不过来援军,还她娘的要我奋战到底这是明摆着要我送死啊”
傅正襄冷笑一声:“那你就跑了你就不想想身后有多少无辜百姓要你保护你这个懦夫你怎么对得起你这身军装”
何师长不再说话,只大口喘气,忽然脸色发紫,直直往后仰去。
宋老爷大叫:“来人来人”
傅正襄大步上前,拽着木头一样的薇莺往外走,边走边恶声道:“可以啊,纪微盈,你能耐啊”
薇莺被他拖的一路踉跄。
到了车前,傅正襄将薇莺用力推进后座,自己也紧跟着坐进来。
他凶狠的瞪了眼薇莺,甩上车门,道:“开车”
、第十三章
从枪声响起,薇莺就跟做梦似的。
子弹就从她不远的地方擦过,红木条案被打中时,炸裂的木屑甚至还划过她的手臂,可她连一丝疼痛都没有感觉到。
再后来的事,她唯一清晰有印象的是提到了倭人什么的,然后何师长魁梧的身躯突然如山一般坍塌。
薇莺神思游离着,直到一声大吼“纪微盈”将她惊醒。
她一睁眼就看见咬牙切齿的傅正襄,瞬间吓的一个激灵。
“纪微盈”傅正襄磨着牙,恨不能咬她一口,“你听见我说什么没有”
薇莺神情不似作伪,她惶恐的摇头:“没有。”
傅正襄大怒:“我刚才说那些话,你全都没听到”
薇莺见他发怒,又跟傻了似的定定的看着他,乌溜溜的眸子里反着车外的微光,也倒映着他的影子,傅正襄怔了怔,不由自主的回望进去。
过了好半晌,车厢里响起一个细小的声音:“你再说一遍吧。”
傅正襄气鼓鼓的扭过头:“不说了”
“我,”薇莺鼓起勇气开口道,“我刚才被,吓着了。”
“哼”
薇莺怯怯的抬起手,拽了拽他军服的袖子:“今晚,还要多谢你。”
傅正襄突然转头瞪着她:“你知不知道何寿魁是什么人,就敢出堂会”
薇莺低声叹道:“真不是我自愿的,近来这一晌,没什么人找我出堂会。今晚不知从哪里来了几个当兵的,就差拿枪逼着我去宋府了。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他们打死吧。”
傅正襄冷笑:“薇莺姑娘这么机灵,能没想到报我的名字”
薇莺脸上一红:“我说了不然更麻烦。”
“你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