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等皆已到齐。
有人等的不耐,便说:“薇莺,先来一曲莺莺操琴。”
薇莺看向潘老爷,潘老爷点头:“去吧。”
薇莺坐到摆好的楠木凳子上,接过酸枝木琵琶搁在腿上,调了弦试了音。
做完这些,她微侧着脸,弹了个起音,轻启朱唇,唱道:“香莲碧水动风凉,水动风凉夏日长。长日夏,碧莲香,莺莺小姐唤红娘。说:红娘呀,闷坐兰房总嫌寂寞,何不消愁解闷进园坊”
薇莺自幼习过琵琶,她琵琶弹的精妙,这评弹却是半路出家,算不得顶好。
但对于席间的男人们来说,美色当前,其余的都是锦上添花,有人笑道:“怪道昨晚我夜不成寐,原来是未听到莺莺操琴啊。”
薇莺抬起脸孔,朝那人婉转一笑,继续唱:“花街回廊绕曲折,纱扇轻举遮太阳。九曲桥上红栏曲,湖心亭旁侧绿纱窗。小姐是,她身靠栏杆观水面,见池中戏水有两鸳鸯”
虽未正式开席,但有薇莺暖场,大家的兴致很高,说说笑笑,好不欢乐。
忽然,场面静了下来,众人都往水阁门口看去,薇莺连忙停下动作,就见有下人在门口通报:“傅团长,方副团长到。”
月上中天,水阁外头已经全黑了,只有门口点着的彩娟宫灯照亮了一小片地方,一个挺拔的身影就从半明半暗中一步一步沉稳的迈进来。
等到一身戎装的傅团长走入水阁时,鸟语花香的场面蓦然起了一瞬的肃杀。
潘老爷从位子上急急的站起来:“傅团长大驾光临,真叫寒舍蓬荜生辉。”
傅团长目光在水阁里转了一圈,随手摘下军帽递给下人,抬了抬嘴角:“昨晚临时有事,还请潘老爷不要怪罪。
潘老爷微弯着腰:“岂敢岂敢。”
他亲自领着傅团长入席,又吩咐潘曲觞招待方副团长。
席间都是永安城中的要员,潘老爷为傅团长一一介绍,不时能听见人夸道,傅团长真是年轻有为,傅团长真是龙章凤姿,傅将军真是后继有人,夸到最后,傅团长经天纬地,安邦定国,便是赵子龙在世也比不上。
这般夸张的赞扬似乎让傅团长照单全收了,连一句些微的谦虚也未听到。
不过借着这溜须拍马,气氛很快活络起来。
自打傅团长进来,薇莺就一直低着头,等到开席,她坐回原位,身边的谢仕甫凑过来,说:“你呀,何苦逞能,才刚险些唱破了音。”
薇莺解释道:“谢少爷听的仔细,刚才唱那句唤红娘时,嗓子有些痒。”
谢仕甫笑道:“你唱的曲,我一句一句都刻在脑子里,哪怕有一丁点儿不对,我也能察觉。”
薇莺笑着闪躲开眼神,她匆忙拿起手边的杯子就要喝,谢仕甫拦住她的手:“今晚不要饮酒。”
他从一个紫砂瓜棱壶里倒出杯茶递过来:“这是我特地叫人泡的胖大海,你润润嗓。”
薇莺着实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谢仕甫微微一笑。
潘府的菜品从来都精致,只是众人的心都不在吃食上,有人向傅团长敬酒,他来者不拒,豪爽的作风让主宾尽欢。
潘老爷暗自松了口气,给红鸾使了个眼色,红鸾正跟身边的人拼酒,当下便饮下杯中酒,又斟了一杯走到傅团长身边,盈盈一笑:“傅团长,红鸾敬你一杯。”
傅团长看了她一眼,眼中半分温度也无,红鸾端着个酒盅,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潘老爷在一旁打圆场:“红鸾,你这就不对了,既然是你敬傅团长,你理当先喝啊。”
红鸾“哦哦”的点头,一仰脖干掉了酒。
旁人起哄叫好,傅团长神色冷淡的垂下眼,一口喝掉了自己杯子里的酒。
红鸾完成了任务,悄悄舒了口气,刚要转身离开,忽然听到身后傅团长问:“这位是”
红鸾心里气个半死,却还要笑容满面的回头,潘老爷笑着说:“这位是玉琴楼的红倌人红鸾,人称鸾娘。”
傅团长听完,又兴趣缺缺的模样转开脸去。潘老爷朝红鸾斜了斜眼睛,红鸾撇撇嘴回到位子上。
薇莺喝着杯中的胖大海,谢仕甫偶尔帮她夹菜,旁人都知道她正与谢仕甫暧昧,便不来打扰,她不用应酬,正好乐得轻松。
谢仕甫低声道:“薇莺,你那姐妹莫不是真生气了吧”
薇莺说:“便是真生气也不打紧的,红鸾性子急,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谢仕甫给她夹了片笋片:“要我说这样的性子倒好些,你就是什么都闷在心里,旁人看不清,就总要猜你到底在想什么。”
薇莺吃掉笋片,突然说:“我这人,的确很多时候不识抬举。”
谢仕甫一听,赶紧舀了一调羹青豆虾仁放进薇莺碗中,讨饶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就好好吃顿饭吧。”
薇莺沉默着夹起颗青豆,忽然听到有声音问:“那这位是”
她抬起头,傅团长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他还是那样的冷淡,只是目光中带着无形的压力压向她。
众人都停下筷子看着薇莺这边,薇莺缓缓站起身,潘老爷急忙笑道:“这位是玉琴楼的头牌清倌人薇莺,薇莺可是永安城有名的美人,便是在十里洋场,薇莺这长相也是难得的。傅团长,您说是不是”
傅团长一笑,潘老爷拼命向薇莺打眼色,薇莺执起酒壶,往白瓷小杯里斟满了酒,她端起酒,刚想转身,另一只手就被人握住了。
薇莺有些震惊,她不敢大动作的挣开,只好眼带祈求的看向谢仕甫。
谢仕甫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他越来越用力,薇莺的手被捏的直发疼,她轻声叫:“谢少爷”
那边的潘老爷声音疑惑:“薇莺”
薇莺一激灵,谢仕甫慢慢放开她,她脚步乱了一瞬,再抬起头时,她已笑靥如花。
薇莺走到傅团长身边,嫣然一笑:“傅团长,薇莺敬你一杯。”
她说完就仰头喝掉酒。
傅团长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薇莺哪两个字”
薇莺说:“紫薇花的薇,崔莺莺的莺。”
傅团长说:“你这名字倒与我一位故人名字相近。紫薇花,崔莺莺,呵呵,妙极。”
薇莺浅笑,潘老爷说:“薇莺,既然你与傅团长有这般缘分,你就坐在傅团长身边吧。”
薇莺笑容更深了:“薇莺怕傅团长不便。”
傅团长饮下杯中酒:“无妨。”
薇莺笑道:“那恕薇莺冒昧了。”
她坐到傅团长身侧,一旁的婢女很快上了新碗碟,傅团长转头与人讲话,她垂下眼,拿起筷子夹起一片水晶肴肉放在嘴里慢慢嚼。
又有人来敬酒,傅团长却推说自己喝高了,让薇莺代酒。
别人觉得傅团长对薇莺青眼有加,直说两人郎才女貌。大约是顾着席间的谢仕甫,更露骨的话倒未曾听见。
傅团长笑而不语,薇莺娇羞不已。
薇莺连喝了好几杯酒,正啜着茶缓一缓,傅团长突然在她耳畔说:“薇莺纪小姐,我怎么记得你的名字不是这两个字”
薇莺笑着说:“傅团长,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傅团长冷笑:“死你倒是干脆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