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北京这里呆了约摸半个月,王大力就来了。王二力也准备带货回乡了。这回来北京一趟,这些货等于白赚,还有赢余,都是先前在北京卖的那些布头的利。褚韶华给他们烙一包袱大饼,一罐子炸酱,一捆大葱,让他们带了路上吃。
王二力把货搁他哥的大车上,坐车辕上跟他哥一起赶大车,仲春的风伴着头晌的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舒服,路两畔嫩柳抽芽,冬麦返青,空气里是一股子亲切的粪肥、泥土与青草的味道,王二力搔搔长出一层短短发茬的头皮,道,“哥,你说华妹咋这么仁义哩。哎,我刚去进货,她都跟我一起过去,那些个掌柜东家的,我开始还有些说不出话,她就在一边儿笑悠悠的帮我讨价还价。”
王大力道,“这就是华妹的人性。她虽说厉害,却是最讲理不过。她最是个好脸面要强的,能入她眼的必得是这样的人。要咱还跟以前似的,估计走个对面她也不稀罕理你。可咱正经过日子,她不像那些个刁钻古怪的,她是真心拿咱当兄弟,也是真心帮咱。”
王二力道,“哥,等今年看看,要是能成,我想着,也把老三老四都弄出来。别都在家里窝着了,咱爹咱娘我瞅着一辈子就这样儿了,咱们兄弟都年轻,只要不怕累,出来卖力气也能过活。”
王大力轻轻甩个鞭哨,老神在在,“这不急,这事儿,得自己想通,想明白。”
王家兄弟回乡后,陈太太竟出奇的没有嘀咕家里的米面,毕竟,王二力走前褚韶华可是给他烙了十几张的发面饼。饶是陈家日子尚可,倘是以往这般,陈太太也是要说话的。
这回竟是什么都没说,而是难得和气的叫了褚韶华到屋里,叫褚韶华吃她这屋儿的点心。褚韶华并不是个爱吃点心的,不过,婆婆主动给,她也就接了。陈太太抱着孙女稀罕了一回,话里话外的跟褚韶华打听王二力赚了多少钱。褚韶华笑,“二力哥赚多少钱,也不能跟我说。不过,他先前出去走街串巷倒也卖了些零散布头。后来又进了些货,想来钱也都压在货里了。”
陈太太道,“做生意哪里有不压本钱的,我瞧着二力的生意不差,那些天,每天一大包袱出去,有时都空着手回来。”
打陈太太给她点心时,褚韶华就瞧出陈太太是有事了,笑道,“妈你有话就直说吧。”
陈太太叹口气,“也没什么事。我这不是想着,乡下日子也不好过,要是这卖布头的生意还成,反正北京城这么大,零卖的人不知有多少。要是还成,叫苹儿她哥也过来试一试。要是能成,总比在家种地强。”说着,陈太太看宋苹一眼,宋苹道,“是啊,就是不知成不成,想让大嫂帮着拿个主意?”
褚韶华笑,“这主意我可不敢给亲家大舅哥拿,妈、二弟妹,这卖布头的生意,当时我在咱家就跟我大哥说过的。结果,我大哥不干,倒是二力哥想干,他既过来,能帮衬的咱们自然帮衬。要是亲家大舅哥想做这买卖,自然是一样的。别个上头,我哪里敢给亲家大舅哥做主?这得叫亲家大舅哥自己说,反正都不是外人,要是有能帮的,我肯定一样的帮。”
陈太太与宋苹姑侄俩又交换了个眼神儿,陈太太道,“我瞅着成。”
宋苹也说,“我大哥也是个实在能吃苦的,就是这过来,进货上头恐怕得麻烦大嫂。”
褚韶华笑,“除了咱家的铺子,还有几家铺子,我都告诉二弟。到时二弟妹也一起过来听听,妈和二弟妹只管放心,我定一点儿不藏私的。”
陈太太宋苹见褚韶华这样说,心下都很满意。
要说有不满意的,就是陈老爷和陈二顺了,陈老爷没好直接说陈太太,别看人家王二力卖了回布头儿就眼红。陈二顺直接说的宋苹,陈二顺道,“这是做什么,见大嫂的表哥挣了钱些,大舅兄也想挣这钱?”
宋苹道,“北京城卖布头的也不只王家表哥一个,我瞧着这生意还成,要是能挣些活钱,不比在家种地强么。”
陈二顺道,“北京城挣钱的买卖多了,要是大舅兄有意来北京发财,也等不到这会儿。这也不过是你和娘瞧着人王家表兄挣了些钱,就动了心思。可也得瞅瞅大舅兄是不是这块材料!”
宋苹气得胀红了脸,“我哥怎么就不是这块材料了!”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吵。你说是就是吧。”陈二顺在屋里都没停脚,便转身去正房了。结果,一去正房当头就遇着他娘说要给他岳家捎信儿,让大舅兄来北京做生意的事。陈二顺自己倒了杯水,道,“娘你可得跟舅妈说一声,这要过来倒腾布头可是得要本钱的,可别让大表兄两手空空的过来。”
陈太太道,“这你舅妈能不知道?”
陈二顺道,“你不说我舅妈肯定就不知道的。”
结果,就是陈太太在信中说了,宋丰年过来北京也是一分钱没带,宋丰年说家里开春种田,银钱紧张,想着先同姑妈借几个,待生意赚了钱就还上。陈太太给娘家侄子本钱都是偷着给的,褚韶华却也知道的一清二楚,私下同大顺哥说了一回。陈大顺对他娘简直没法,道,“娘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褚韶华微微一笑,没好直接附和丈夫这话,肚子里却是再认同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