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游心脏砰砰直跳。
他转身想要往前爬,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从腿上传来,他低头去看,不知什么时候,那条该死的铁链又捆上了他脚腕。
笑声越来越近了。
简游浑身发抖,干脆捂住耳朵趴在地上——
“游游,游崽?”
阴森可怖的笑声里,忽然夹杂了一道带着轻笑的呼唤。
简游倏地抬头,终于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光点,陆时年就站在那里等他,手里还拿了一根不知道画了个什么的糖画。
“让你在门口等我,跑这儿来做什么?”
陆时年蹲下身,晃了晃手里的糖画:“看看,哥哥给你买了个小兔子,喜不喜欢?”
简游仿佛即将溺死于深渊的人,在最后一刻看见了希望。
“陆时年......陆时年!”
他竭力想要朝他爬过去,伸长了手想去抓他。
可是不行。
铁链拴得太紧了。
陆时年好像听不见他的声音,无论他怎么叫他都没有回应。
而铁链已经开始将他往后拖拽。
他崩溃绝望,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声音。
桀桀笑声近在耳畔,远处的光点如同虚幻泡沫骤然破灭,烟消云散。
当那双手握住他的脚踝时,他浑身一抖,猛地睁开眼睛。
天色大亮。
鸟叫声清脆悠扬,阳光被茂盛的枝桠切得细碎,姿态轻盈地跳过窗户,零零星星洒在地上。
黑与白,明与暗。
梦境与现实的强烈冲击,冲撞得简游头皮发麻,半天缓不过来。
“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简游扭头,映入眼帘的,是他在梦境里怎么努力也无法靠近的那张脸。
“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陆时年皱着眉头,伸手想去探他额头,还没靠近,被简游突然一把握住手掌。
能抓住。
是梦,他醒过来了。
简游紧绷的弦一松,整个人仿佛累到精疲力竭。
他拉着陆时年的手掌扣在脸上,闭上眼睛,无声长舒一口气。
陆时年低眸看着他。
他的脸好小,几乎能被他一只手掌完全遮盖。
这种被下意识依赖的感觉,好像是往他胸口里面轻轻挠了一下,不痛不痒的,却没办法忽视。
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化开了,软绵绵淌了一地。
“对不起。”
他用拇指指腹轻轻蹭了蹭他的脸:“我来迟了。”
“他往我身体里注射的什么?”简游问。
陆时年:“放心,已经检查过了,不是致瘾物,也没有携带病菌,只会让你短时间陷入昏迷,睡一觉就没事了。”
简游放松下来,很酷地甩开陆时年的手。
在陆时年这儿,他一向把过河拆桥四个字践行得很彻底。
“慢死了。”
他嘀咕:“老子架都打完好几轮了。”
陆时年也不生气,特别好脾气地揉揉他脑袋:“我的错,以身相许补偿你?”
简游:“滚蛋。”
陆时年笑笑,帮他拉了下被子:“那个人叫钱舒。”
简游:“知道。”
陆时年:“认识?”
简游:“他这几天天天蹲在酒吧。”
陆时年:“但是他说你们已经认识很多年了。”
“早就认识?”
简游拧眉:“在这之前我根本没见过他。”
陆时年:“他说,在监控里见的你。”
简游:“?”
陆时年:“还曾经请你吃过很多次蛋糕。”
“什么蛋——”
简游蓦地收声,脸色骤变。
陆时年抬了抬眼睑:“想起来了?”
简游:“现在几点了?”
陆时年:“八点四十五。”
简游:“我睡了一夜?”
陆时年嗯了一声,神情似笑非笑:“宝贝儿,提醒一下,顾左右而言他这招对我没用。”
“......”
简游闭了闭眼:“是,想起来了。”
陆时年:“说说?”
简游:“我被关那会儿,是他帮过我。”
陆时年眯了眯眼:“被关?”
简游不说话了。
陆时年:“怎么回事。”
简游拉上被子:“这个你用不着知道。”
刚想翻身,就被按住肩膀拉下被子。
陆时年捏着他的脸:“说不说?”
简游:“我不......”
陆时年:“不说就把你扒光了舔一遍。”
“???”
简游再次被他的流氓发言震惊到:“你他吗敢。”
陆时年:“试试?”
简游被他低头凑近的动作吓到了,怂得凶巴巴的:“说说说,你闪开别靠近我!”
陆时年满意收手:“早答应不就好了,说吧。”
简游不情不愿瞪他,撑着床面坐起来,靠在床头:“你知道我没爸妈是不是?”
陆时年眼神一闪:“你怎么会知道。”
简游:“正常人谁会无缘无故说要当别人监护人?”
陆时年表情一哂:“我还以为那会儿你睡着了。”
简游顿了顿:“用不着可怜我,我爸妈没死。”
陆时年:“那为什么——”
“因为他们把我卖了,在我快八岁的时候。”
简游把头撇向一边:“他们觉得我是怪物,怕养着给他们招灾,正好那会儿有人暗里从他们口中套出我的事,出价不低,他们就答应了。”
陆时年表情淡下来,笑意敛尽。
他问:“然后呢?”
简游:“买我的那个人是个富商,我原本以为他们是看我奇怪,想把我上交国家送进研究室研究,后来才发现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富商心思龌龊,买体质特殊的小孩儿也不是为了上交国家给生物研究做贡献,而是为了满足他们变态的癖好。
这对简游来说就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从那天起,他被关在不见阳光的地下室。
那里只有一个正常房间的大小。
四面是墙,有一扇窗户和一道狭窄的门,分别在正对的两面墙上,以及角落不起眼的地方装着的一个监控。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这些人几乎刻板执着的癖好救了他。
富商嫌他太小了。
不满八岁的小屁孩儿,玩儿起来太没意思。
于是他就养着他,就养在地下室,等慢慢长到十二三岁,脸长开了,身体也长开了,那会儿才好玩。
简游很害怕,他试过逃跑,在人送饭的时候,可惜没有成功,还被抓回来狠狠抽了一顿。
逃跑几次,几次都是这样。
富商烦了,干脆让人找了一根手臂粗的铁链将他拴起来,活动的范围从整个房间限制到小小一个角落。
还把房间的灯也取走了。
地下室很深,阳光照不进来。
简游闭眼睁眼都是黑暗,不知道外面是晴是雨,更不知道时日更迭,白天夜晚对他来说丝毫没有区别。
而这样的压力哪里是一个几岁的小孩儿能承受的?
简游很快情绪崩盘了。
他铆足了劲儿想要扒下铁链,不管脚腕被磨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他整个人麻木得就像是感觉不到痛。
如果当时有人往他面前扔下一把刀,他说不定都会毫不犹豫把腿砍下来。
“他经常会进来看我,带着特制的,能在夜晚视物的那种眼镜,但是我看不见他,我只能听见开门声,关门声,脚步声,呼吸声,还是铁链撞击的声音。”
“有次他想摸我,差点儿被我咬断手指,他就掐着我脖子抽我巴掌,之后他再想摸,我就还咬,然后再被他揍,痛是挺痛,不过也值,几次之后他再来,就不会靠近我了。”
他抿了抿唇:“钱舒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那会儿并不知道钱舒的名字,也不知道钱舒是谁,只知道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儿,或者要比他一点。
在富商没来的时候,钱舒就会偷偷跑来,从小窗户里塞东西给他。
有时候是蛋糕,有时候是饼干或者饮料。
很好吃,是他从小都没尝过的味道。
简游那时候已经被关得应激了,谁也不想搭理,看谁听谁都觉得是坏人。
因为太饿了,他会吃钱舒送来的东西,但是他不跟钱舒说话,无论钱舒隔着一堵墙怎么跟他搭话,他都不理。
就这么一直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直到某天钱舒再来,他捧着蛋糕愣了很久,然后小声跟他说了一句谢谢。
他们开始聊天,却默契地没有交换姓名。
钱舒告诉他自己也是被富商抓来关在这里的,不过他听话,对富商言听计从,所以他的活动范围可以是整个别墅。
而简游不愿意听话,所以他被关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
“大概是一年后吧?应该是,我被关太久,对时间没概念了。”
简游回忆着:“那个人喝醉了,带着一身酒气突然跑来找我。”
那次真的是他离意外最近的一次。
富商膘肥体宽,就是喝醉了力气也大,揪着简游的耳朵把他摁在地上,一边打着恶心人的酒嗝,一边扒他的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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