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立刻道:“万岁爷,您要注意身体啊。若是太子爷见万岁爷生病,定会悲上加悲,更加难熬。”
康熙叹气:“知道了。朕的保成,在外人面前看似坚强,实际上心里还是脆弱得很。没有朕护着,他该怎么办啊。”
康熙轻轻拍了拍胤礽的额头,抚平胤礽熟睡时仍旧紧皱的眉头。
他仍旧很悲伤。但他必须振作起来了。
康熙想起那些个拐弯抹角说胤礽“面无忧色”的人,眼中露出凶狠的神色。
他不过是因为悲伤稍稍松懈了一会儿,就有人要来害他的宝贝儿子。
当皇帝,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啊。
“好好休息,以后咱们父子俩要遇到的麻烦事还很多很多。”康熙替胤礽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去,边走边道,“传朕的旨意,临时召开大朝会。”
……
皇帝终于从悲伤中清醒,第一件事就是把一群人下狱,因为这些人诬告太子。
康熙痛骂道:“太子因忧伤过度,每日御医不敢离身!你们还说太子不够忧伤!你们还要太子怎么忧伤?!陪着太皇太后一起去了吗!太皇太后在天之灵,看见你们这样伤害她最疼爱的曾孙,一定会惩罚你们!”
被骂的人瑟瑟发抖。
他们是真的看着太子不常哭泣,以为太子和太皇太后关系不好。
毕竟宫里的事,他们哪能知道啊。
好不容易抓到太子的把柄,他们也没想到,皇上居然在悲伤中还能有理智。
这群人痛哭流涕,连连忏悔,内心后悔极了。
但他们的后悔不过是因为这次计谋没得逞而已。
侥幸逃过一劫的人在心里一边感叹一边摇头,看来皇上也不是特别悲伤。
若真的悲伤过度,肯定就就不会有理智,听见别人说太子对太皇太后不敬,再一看太子确实哭得最少,绝对会生气。
虽然皇上事后可能会醒悟,但只要在他心中扎下一个“太子不孝”的刺,待太子年岁增长,皇上逐渐老去,这根刺一定会越发壮大,给太子致命一击。
皇上怎么就还能保持理智呢?太皇太后难道对他还不够重要吗?
一些大臣们哀叹不已。
已经被封为国子监祭酒兼任北京大学校长,并进太子太傅的唐甄,一眼就看出了那群人心中所想,心中讥笑。
这群人就完全不肯想另一个可能,那就是太皇太后对皇上很重要,太子对皇上也同样很重要吗?
皇上了解太子,信任太子,怎么可能认为太子不孝?
再说了,能完美地表现出情绪,说明自己心中感情不是很强烈。
如太子这样,已经完全慌了神,忘记了保持太子完美的一面,才是真的对太皇太后眷念至极啊。
“唐祭酒,可否一叙?”
唐甄回康熙赐给他的宅子时,杜立德杵着拐杖等候在门外。
杜立德已经致仕,此次太皇太后去世,他仍旧杵着拐杖来送行,以报知遇之恩。
唐甄看向这位已经致仕的“帝师”,微微一笑,恭敬道:“太师多礼,甄扫榻相迎。”
杜立德打量唐甄,然后笑道:“那我可就要得寸进尺了。可有好酒好菜?”
杜立德此次来找唐甄,是打听太子的事。
他致仕之后,虽关心朝中事,但对太子了解不是很详尽。
杜立德离京之前,太子还颇受汉臣敬重。这次他来京,却发现汉臣中支持太子的人变少,很是疑惑。
或许这一位从乡野里走出来的“太子师”,能为他解答一二。
唐甄知道杜立德对朝中汉臣的影响力,他想接手杜立德的影响力,为皇上和太子所用。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向杜立德介绍现在朝中的情况。
杜立德眉头微蹙,明白现在朝中这诡异状况的原因。
“皇上和太子所做,对国对民有益,但对士族豪强无益,难怪了。”杜立德叹气。
唐甄道:“朝中大臣并非都为秉公之人。伤害到了自己的利益,他们自然不喜太子和皇上。杭州之事杜大人也应已经听过。他们激起民办哄抬物价,若不是太子当机立断,不知又有多少百姓死于阴谋诡计之手。”
杜立德道:“这背后缘由,不是因为剃发令吧?”
唐甄点头:“开海后他们便没了以前私自出海时的高额利润,所以想倒逼朝廷闭门锁国,便于他们掌握海商航线。可这天下不仅仅是陆地,海洋也在天之下。若有一日,人类能像鸟儿一样在低空飞行,那低空也是在天之下,皆为帝王的领域。”
杜立德又叹了一口气:“总有人想不明白。听唐祭酒一言,老朽松了一口气。皇上比老朽预料中的更英明,太子也更优秀。今后之事,就拜托唐祭酒了。”
唐甄拱手作揖:“甄定不负所托。”
杜立德和唐甄对作揖。
杜立德将自己期盼的未来和明主托付给唐甄。
唐甄接受了杜立德在朝中的影响力和文脉。
新旧两代帝师,虽只是第一次见面,也可能是唯一一次见面。但此刻,他们是心灵相通的挚友,也是托付理想的伙伴。
杜立德拜访唐甄的事,康熙很快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