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则是怒狮。敢打硬仗,打死仗,不给自己留后路,往往能杀出一片柳暗花明。当年御殿炎将军决定直接杀上倭国本土,你为先锋,五千抢滩步卒顶住四万倭寇,不退一步,下令凿沉所有舰船,背水一战,为大军夺得先机,五千步卒几乎全军覆没,你身受重伤手持梵阳战旗屹立不倒,一战成名”
“这些都是年轻时候的事,现在早已没有当年热血冲动了”王钟离竟难得露出羞赧之色,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了笑。
面色白净无须的王钟离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儒雅书生,谁料当年竟是一员骁勇战将。
“你才四十不惑,何谈当年”城主笑道:“莫要谦虚,你怎是热血冲动的楞头青当时御殿炎将军点评你,当世步战第一对倭寇抢滩一战,五千步卒指挥如臂使指,如同绞肉,硬生生耗死三万多倭寇。若是五千步卒只是小打小闹,那五万,十万步卒才真正能发挥出你的才能,将兵之才,麾下兵马愈多,愈是能打的出彩老夫可是知道,你当年能将麾下兵马的每一个伍长的名字都叫的出来,孤身矗立于哨塔,万军之中,谈吐超然,大才大气,帷幄捭阖,最是兵主。”
“大人见笑了,当今天下鼎盛繁荣,我这种粗俗武夫,早该离开庙堂,安心当一介布衣。武将无用,是为盛世,国泰民安;武将纵横,是为乱世,民不聊生。我能侍奉于大人身边,已心满意足。”
“呵呵,钟离啊,实不相瞒,这太平日子不会长久,等着看吧,也就这段日子了,东边那位帝王,已经按耐不住,准备对梵阳磨刀霍霍接下来的乱世,才是你们这些人的舞台,而我,也要开始让布置了这么多年的棋子,一个一个拔地而起,把星辰推到舞台之前,让这乱世乱的生动起来。”城主双手交错,下巴搭在指上,笑容温和。
王钟离心中百味杂陈。
“钟离啊,今后你要辅助梁星辰完成霸图大业,对他效忠如同忠于老夫,同时也要指点那年轻人一二,可以让他摔下去,但别摔的太惨,这条路本就艰难,一照面就摔得心灰意冷,这比生不逢时英雄气短还来的让人心痛。”
“大人,斗胆问一句,为何您如此看好梁星辰”王钟离轻声问道。
城主珊瑚红色的眼睛笑的眯了起来,爽朗道:“不为什么,豪赌一场而已。我看好星辰,就是因为我坚信他是老夫等了这么多年的人,他就是流落人间的神,只是来拿回本属于他的东西而已。”
他看了一眼愕然的王钟离,笑道:“不要想太多,不妨和老夫一样,对那年轻人带着七分期待两分考量一分薄凉,看他飞能飞多高,摔能摔多惨,看看这乱世中,谁主沉浮”
王钟离默不作声,他自问不能如城主大人这样心境洒脱,对何人何事都能已局外人的态度冷静分析思量。他只知道,有的事情,只要踏出一步,再无全身而退的可能。那个年轻人就算有大人倾力扶持,可皇图霸业,怎可能一帆风顺这要是摔下来,注定粉身碎骨,全无期待。
只是这些话他不能说出来,兴许城主大人有自己的思量,他只是恭恭敬敬抱拳鞠躬,“悉听大人吩咐”
梁家大宅。
今日这栋寸土寸金的豪宅外来了一个头发花白佝偻腰肢的老头儿,他深情优哉游哉,好似吃饱喝足闲来无事上街溜达,恰逢站在这栋府宅前。老头衣着贵气,看起来就像是养尊处优的富家老爷。只是他一直仰起脸,使劲用鼻子嗅着空气里的味道,皱纹纵横的脸都挤在一起,像一块干瘪的橘子皮。
如同循着味道找路的狗,老人这一作态一下子让人心中生厌,感情他就是这么一路嗅着溜达着来到梁家大宅前
他仰起头,双手插在袖子里,佝偻着腰,像是一下栽倒在地就起不来了,让人不禁怀疑这老头儿会不会要故意躺倒在梁家宅子前,好讹人一笔,梁家财力恢宏在尚吉城人尽皆知。
老头儿只是仰着头看着这栋恢宏府宅,脸上笑容阴森。浑浊目光扫过宏伟大门上贴着的门神,嘴里喃喃念着大门之上的牌匾:“梁家”
当年靠这一手绝技,追查逃犯下落,屡试不爽。在人身上洒下他特制的香料,就算逃出千里,他也能循着味道将之揪出。
“若非想查探清楚是谁人指使你们,你们昨夜怎么能活着从我手中溜走我要你三更死,你岂能活到五更”
老头碎碎念着,自言自语,神神叨叨。
梨木门,朱红漆,黄铜钉,两幅门神镇魔驱邪。
大摇大摆走上前,伸出修长手指,扣住大门上铜绿门环。
“咚咚咚”
门外老头笑容阴森,犹如恶煞。
第49章失望
梁家府宅。
“喂星辰,看不出来嘛,你家还挺气派虽然比起我家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不过也挺厉害”扎着马尾辫的姑娘踮起脚尖走在庭院中,脚步轻盈,像一只碧澈眸子的猫。她张开双臂,转着圈儿向前走,今天她穿了一条云母绿纱的长裙,裙摆飘摇,好似水面上的一捧绿荷,别样清新动人。
她身后的男孩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忐忑万分第一次正儿八经带宁正进入梁家府宅,不知道小五和六子那两个驴操的货嘴里又要嚼什么草。不过今天一早就不见这两个家伙,莫非还在睡懒觉
星辰也懒得管他们,管家仆人都被他支开,姐姐梁月心过两天才能回来,偌大的梁家府宅空落落的只有他一人,这才敢带宁正来玩。他这种连喜欢两个字都好艰难才能脸红着说出口的公子哥,丝毫不见跋扈飞扬,做不出带着恶犬恶奴掳了人家姑娘带回家的恶事,能壮着胆子邀心爱的女孩到家做客,也算难得。
穿过庭院,绕过前房,便是后院星辰平日练刀的地方。庭院东南角那一株苍虬梧桐树掉光了叶子,枝桠干枯,粗糙树皮上布满纵横交错的刀疤。一人合抱粗的树干三尺开外,便是被宁正爬过的墙头,多少个夜晚,宁正在墙外探出脑袋叫着星辰星辰,男孩就满心欢喜的跳上树,翻过高墙,像重获自由的鸟儿般挽起姑娘的手,蹦蹦跳跳的跑出去。
走到这里,两人心照不宣的相看一眼,咧着嘴笑了。
俊逸犹如天神下凡,温婉好似天外飞仙,上天像是给这对少年少女别样的眷顾。仿佛他们一绽放出笑容,整个世界都要融化在这份美好里。
宁正手背在身后,跳着脚向前走着,灵动的眼眸扫过满院落叶,笑道:“这才是我喜欢的院子,我家总被下人打扫的干干净净,秋天不见落叶,冬天不见积雪,就是想在路上踩个脚印也找不着泥巴的那种干净。我一个爷爷,算是管家,容不得下人做不好这些琐碎事,对犯了错的下人特凶,唯独对我有笑脸,他就喜欢庭院干干净净,花园修葺的整整齐齐你家这院子才是我满意的”
宁正说话总是轻快顺溜,星辰静静想了片刻才咧嘴笑了笑,说道:“家里太空荡,屋子多院子大,仆人有时候忙不过来,顾不得打扫这里,也就算了。而且我也喜欢这样自然些的院子,要是太干净,反倒不习惯。”
女孩扭头眨了眨眼睛,笑道:“又是我们的一个共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