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2)

章长老叹了口气,摇摇头:“到底有伤天和。”

谢汋收敛了笑意,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莫说师兄和长老们不忍心,我也舍不得那孩子。可是亲疏有别,一想到小师妹孤零零地在玄冰里等了两百年,我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许长老用帕子掖了掖眼角:“说的也是,每回看见那孩子的脸,我都忍不住想起子兰小时候多么玉雪可爱……”

凌长老道:“不提亲疏远近,子兰身负羲和血脉,关系宗门大业,甚至整个清微界,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复活她。”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虽说可怜,可那孩子的寿数十年前就尽了,便是入了轮回,也是在下界一世世地受苦,若我是她,宁愿换这十年无忧无虑。况且阿爻也没有薄待她。”

夏侯掌门点头道:“师弟这十年来对她算得仁至义尽了。”

许长老面露忧色:“此事不会给两个孩子留下什么业果,影响他们修行吧?可掐算清楚了?”

凌长老有些着恼:“那是自然,我岂会拿两个孩子的修行开玩笑,不知掐算多少遍了。”

他顿了顿:“否则当初怎会让阿爻收她为徒……”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冷嫣却瞬间明白过来,师父如父,父亲要取孩子的性命天经地义,连天道都不会干涉,何况她一个凡人拜入仙门,在清微界过了十年好日子,天道认真清算起来,或许还是她反过来欠了他们。

若这就是天道,天道何其荒谬。

冷嫣将这一张张熟悉的脸看过去,刚入门派时,她整夜整夜睡不着,是许长老在床边轻轻唱着关于凤凰和麒麟的童谣哄她入睡。

章长老的天留宫里花果繁茂,他每回见了她都要塞一堆最好的果子给她。

凌长老不苟言笑,但会用他珍爱的大禹鼎炼出糖豆一样甜的丹药给她吃。

还有掌门师伯,对师兄师姐严苛,见了她却会露出难得的笑脸,弯下腰,摸着她的头顶问她功课学得怎么样。

当然还有谢爻,她敬若神明的师尊,她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捧给他还怕亵渎他的师尊,他们都是一样的,只有她不一样,对他们来说,她是牲畜,是蝼蚁,是草芥,因为她只是个凡人。

以前他们总是对她说,天道宏远,无论出身清微界还是凡界,只要道心坚定,都能修成正果。

现在他们说,她能在清微界过上十年好日子,便是落得个魂飞魄散也该感恩戴德,因为她只是个凡人。

原来一个人即便没了身体,也能感到彻骨的寒冷。

几人唏嘘感慨了一番,夏侯掌门沉吟片刻,向谢汋道:“小师弟,玉京的事你可安排妥当了?”

谢汋瞥了眼面无表情的谢爻,向夏侯俨道:“大师兄放心,姬氏和穷桑氏我都去了信,穷桑氏毕竟是他外家,他母亲和外祖早已不在了,穷桑氏不会多管闲事。至于姬氏……”

他顿了顿道:“且不说他们与我重玄的关系,玉京这一死,姬氏家主终于能睡几个安稳觉了,心里还不知怎么谢我们。”

夏侯掌门道:“小辈里就属这孩子出类拔萃,可惜了。”

谢汋轻笑:“谁说不是呢,我也对他寄予厚望,没想到师兄出手这么……果决,连我都吓了一跳。”

谢爻仍旧面无表情,并无一丝悔意。

谢汋话锋一转:“也怪我这师父不小心,不知玉京从哪里得知嫣儿受了伤,瞒着我去替她医治,倒横生了许多枝节。”

冷嫣的心已不存在,可听他们这样谈论着小师兄,仍旧感到心碎,原来他并不是奉师父之命来给她治伤,他只是太骄傲,不愿实话实说。

夏侯掌门挥挥手:“罢了,成事不说,好在无关大局。”

那些人唏嘘感慨了一番,终于一个个离去。

谢汋走在最后,待其他人驾鹤往云天飞去,他忽然顿住脚步,转过身:“师兄。”

谢爻从座中抬起头:“还有何事?”

谢汋欲言又止:“你在下界找到那孩子时,可曾见过她父母?”

谢爻淡淡地“嗯”了一声。

谢汋道:“只是凡人?”

谢爻颔首:“是。”

谢汋又问:“他们可有灵根?”

谢爻掀起眼皮看他。

谢汋道:“师兄别见怪,嫣儿的药是从我叶蛰宫出去的,那么多年经手下来,若是瞧不出端倪,我这双眼睛也可以扔了。”

他顿了顿道:“嫣儿的灵脉不是太弱,而是太强……”

他觑了眼师兄脸色道:“师兄这些年教她的功法,也是用来削弱灵脉的吧?”

谢爻不发一言,可冷嫣一看他的神色便知,谢汋说中了。

当初她日以继夜地修习师父教授的功法,几次练得呕出血来,几乎走火入魔,只为弥补生来的缺陷,免得辜负师父的期望。

师父的期望只是让她做个适合的容器而已。

她想哭,可是一缕残魂哪里来的眼泪,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于是她只能笑,笑自己这朝露般短促的一生,多么荒唐和可笑。

谢汋接着道:“子兰的元神在玄冰中蕴养两百年,按说已修复得差不多,却仍承受不住她的灵脉,用了十年的药才勉强压制下来,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灵脉?大约也是天意,这具躯壳注定要为子兰所用……待她的元神与躯壳完全融合,修炼起来想必……”

谢爻突然冷冷打断他:“够了。”

谢汋立即躬身赔罪:“请恕师弟失言。”

谢爻面寒似水:“此事已了,休要再提。”

“我知道了。”谢汋一脸谦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