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看,足金货,你过下秤,看看能抵多少银子”章虎泰然说道。
庄家这也审看过了,朝他笑一下,把金锁递给一个人,让他过秤。那人秤完,伸出十根指头。
庄家伸出手掌,也对章虎比出一个十字。
“换筹码来。”章虎朗声说道。
庄家示意,早有人拿过十个筹码,双手递给章虎。
章虎径直走到赌骰子的赌案上,将筹码摆在眼前,神态轻松自然,看不出任何异常。
赌局开始了。
章虎每次只押一个筹码,且只押在一个点上,连押两次,全输。
章虎做出诧异神情,将剩余八个全部押上,仍旧押在那个点上。开盘前,章虎低下头去,仔细查看盘子,似乎要看看这个骰子里是否有鬼。
确认无误,章虎方才直起身子:“开盘吧。”
庄家开盘,果然是章虎所押的那个点。
庄家大是诧异,几个看客不无惊愕。
章虎将十六个筹码依旧押在那个点上,如法炮制。再次开盘,章虎又赢。
众看客发声喊,齐围过来。
章虎连赢数次,面前筹码越堆越多。
庄家显然吃不消了,停住赌盘,朝章虎拱拱手:“客人稍候,容在下方便一下,去去就来”言讫,径直走向附近一处茅厕。
几分钟后,庄家走出茅厕,神态安闲地坐在赌局前,笑问:“先生,还要赌不”
章虎迟疑一下,点头。
“先生,还押这个点吗”庄家再问。
“是。”
“押多少”
“全押上”章虎牙关一咬,将所有筹码尽数推去。
庄家开盘,输的却是章虎。
全场惊诧。
章虎面无血色,一屁股跌坐于地。
“先生,还要押吗”庄家微微一笑。
章虎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摇头。
庄家没说什么,朝他微微一笑,两手拍打几下,朝众人略拱一拱,起身走向后院。
章虎跌跌撞撞地走出大门,一脸沮丧和懊悔。
章虎走有十几步,后面传出一个声音:“先生留步”
章虎站住,见后面快步跟来两个汉子。
二人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
一人拱手道:“先生,我家老头子有请”
章虎心里一震,晓得麻烦来了,想来硬的,估量一下对方实力,自己并无把握,只得硬起头皮,跟他们走进旁边一个并不起眼的小门,来到一处雅室。
雅室里坐着一个年逾五旬的老者。庄家站在一边,身边各立一个汉子。
章虎脸色变了。
“年轻人,晓得输在哪儿吗”老者望着章虎,缓缓问道。
“晚辈不晓得,敬请前辈指点”章虎拱手。
“我不晓得你输在哪儿,但我晓得你赢在哪儿”老者的声音稍稍阴冷。
章虎不由自主地“哦”出一声。
“摘下他的帽子”老者虎起脸,吩咐一人。
章虎打个惊战,身子晃了晃,勉强稳住。
那汉子走过去,摘下章虎帽子,双手呈给老人。老人从帽子里取出一块磁铁,啪地扔到章虎脚下。
“年轻人,敢在我老千庞的眼皮底下耍这个,你小子胆子倒是不小嗬”老千庞手指轻扣椅子扶手,发出嘭嘭闷响,转向庄家,“阿根,按照家法,此类行为该是哪能个惩戒”
“回禀师父,轻则杖责二十,重则断其三指”
“年轻人,可听清爽否”老千庞看向章虎。
“听清爽了。”章虎横下心来,朗声应道,“晚辈有眼无珠,既犯虎威,悉听前辈处置”
“哦”老千庞倒是惊愕了,盯他许久,微微点头,“嗯,年轻人,你有此等胆识,倒叫老朽刮目相看。好了,老朽也不再问你姓啥名谁,今日饶你一次。记住,下不为例。”转对庄家,“阿根,送客”
“晚辈章虎叩谢前辈不罚之恩”章虎扑地跪下,向老千庞连磕三个响头。
阿根努下嘴,几个汉子护送他出去。
“师父,这就放他走了差点让他”阿根不解地看向老千庞。
“你小子,难道想把事体闹大么”老千庞白他一眼,“去,马上换掉那副骰子,三个月内不可再用”
“是”庄家转身走出。
侧室门帘掀起,一个身穿租界巡捕警装的汉子走出来。汉子年不足四十,中等身材,一身结实的肌腱一看就知是练过功夫、混过道上的。
这汉子姓王名鑫,十年前就在大英租界巡捕房的华探所里当差,做了三年包打听,六年前就被提升为探员,负责维护附近几条街道的治安,鸿运赌局刚好就在他的辖区。
大英租界甚大,华人探员不下十个,探长却只一名,是一个姓张的资深探员。近日张探长生病住院,听说是死症病,巡捕房有心在众探员中物色新探长,资历足厚的王鑫动心了,这来与老千庞谋划此事,偏巧撞到章虎。
老者朝他抱拳道:“今朝大意,差点失荆州,让大人见笑了”
“呵呵呵,还是你这老姜辣嗬。”王鑫在椅子上坐下,“不过,那小子倒也是个人物,让在下看了一出好戏呢。”
“大人好眼力嗬,”老千庞微微点头,“此人是个干家子”
“老庞呀,”王鑫歪头看着他,“看到此人,在下倒是想到一步妙棋,或能破局”
“哦”老千庞眼睛眯过来。
王鑫招手,老千庞凑过头。
二人耳语,老千庞连连点头。
天色昏黑,苏州河边的白渡桥上,过往行人稀疏下来。
gu903();从赌场里逃过一劫的章虎不无沮丧地沿着苏州河的土堤岸走到白渡桥下,在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上一屁股坐下,百无聊赖地望着黄黄的河水发呆。是哩,他得好好思索一下今后的棋路,何去何从,每一着都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