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阿弟有所不知,”挺举应道,“考生数年苦读,在此一举,一进考场,莫不身心紧张,精神恍惚。此副楹联可让考生身心放松,正对题呢。”
“我哪能看不出有啥放松哩,阿哥这来解解。”
“考生是八月初九日入场,八月十七日夜出场。阿弟想想看,考生入场后,正值满院桂花生香,身心就会舒畅,才思就会如行云流水,下笔千言就如有神助一般。经过九日苦战,待出场之时,无不身心疲惫,抬头一看,中秋皓月当空,侧耳一听,钱塘江潮声起,顿时物我两忘,疲劳尽去矣。”
“呵呵呵,”顺安憨笑道,“经阿哥这一解,这副楹联真就对题了呢。”指着院门,“八月初九就要进场,今朝八月初五,照规矩此地应该有人打理才是。可你看看,大门里冷冷清清,哪能没见个人影哩”
经顺安这么一讲,挺举这也意识到什么,情不自禁地“嗯”出一声,扭头四顾:“阿弟所言甚是。前两次随阿爸来,无论提前几日,此地也是人声鼎沸,长衫生员满街游荡。今朝倒是怪哩,满街冷冷清清,不见一个长衫之人。”眉头微锁,“会不会出啥大事体呢”
“阿哥快看”顺安猛地指着前面,不无兴奋地叫道。
挺举抬眼望去,前面不远处人头攒动,急与顺安跑去,原是一群人正围在贡院的龙虎墙上观看什么。二人挤进去看,上面竟然是一连几张告示,清一色与革党有关,其中排在第一的是缉拿在上海刺杀朝廷命官的革党要犯陈炯,上面赫然描着他的头像,凡密告此犯下落者,赏光洋一百元。
张贴榜单的贡院龙虎墙竟然贴起这玩意儿,挺举一下子懵了。待回过神来,挺举见身边站着一个戴斗笠的络腮汉子,抱拳问道:“请问先生,这堵墙上,哪能贴起这些来”
络腮汉子瞄他一眼:“你说该贴什么”
“是龙虎墙呀,该贴榜单才是”
络腮汉子上下打量他几眼,给出一笑:“老黄历喽。”
“先生”挺举目光征询。
那汉子朝告示努嘴:“你想看的,让这告示压上了”
挺举盯向那张告示,果见下面压着一张,许是时日久了,已被雨水淋得不成样子。
挺举苦笑一声,再次抱拳:“敢问兄台,那上面所写何事”
“上面写的是,自今年起,朝廷取缔科考”
“啊”挺举目瞪口呆。
“那”顺安急问,“何时开考,上面说没”
“是永远取缔。公告上说,朝廷自今年起,不再经由科举取士。”
“经由啥”
络腮汉子耸耸肩,摊开两手。
“你”顺安白他一眼,“别不是瞎讲吧介重要的事体,我们哪能一点儿也不晓得哩再说,这公告”看一眼那墙,“你凭啥说它写的就是取缔科场哩”
“仁兄若是不信,何不揭开这张看一看呢”络腮汉子朝告示努下嘴。
这一努不打紧,汉子脸上的络腮胡子竟然掉落一角,虽在一瞬间被他转脸按住,掩饰过去,仍被顺安看个真切。
顺安心里打个横,再看眼前告示,将那脸庞与络腮汉子略一比照,不由打个惊战,待回过神,猛见挺举脸色惨白,呆若木鸡,一道血水正顺嘴角流出,惊道:“阿哥”
挺举却如没有听见,两眼僵直,躯体就如僵尸一般,扭转身,拔腿竟去。刚走两步,脚底打个踉跄,跌倒在地,刚好跌在络腮汉子身边,被他弯腰扶起,挽起胳膊肘儿扬长而去。顺安大急,欲叫出来,却又不敢,欲脱开报官,又担心挺举,只好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看他们这往哪里去。
正行之间,前面又是一阵惊乱,锣响阵阵,行人避让。顺安躲到街侧,见是一队清兵押着三名死囚正在游街。顺安打问得知,三人皆是革党,因作乱罪被判斩刑,今日只是游街,明日才被押往刑场砍头。想到络腮胡子,顺安吓傻了,待回过神来,急寻二人,已不见踪影。
挺举梦游般随络腮汉子晃晃悠悠地来到西子湖边。络腮汉子松开挺举,在一棵垂柳下站定,静静地望着湖水。挺举站在另一棵树下,斜靠树身,望着湖水发闷。
闷有半个时辰,挺举显然回过神了,打眼四下一顾,看向对方,抱拳道:“在下伍挺举,宁波人氏,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络腮汉子略作迟疑,抱拳道:“在下陈炯,湖州人氏。”
“在下有位兄弟不见了,陈兄可知他去往何处”
“可是与你同行的那位”
“正是。”
“原本跟在身后的,路上遇到衙门游街示众,想是看热闹去了。”
“多谢陈兄,后会有期”挺举再一抱拳,转身就走。
“伍兄留步”陈炯叫道。
挺举顿住。
“天色已晚,”陈炯指指天道,“杭州又是省府,大街小巷不知千百,伍兄哪里寻去依在下之见,莫如就近寻个歇处,及至明日,慢慢寻他不迟。”
“这”挺举看看天色,也踟蹰了。
“前面有家客栈,就在这湖边,颇为雅致,伍兄若无别的去处,就随在下小酌一杯”话音落处,陈炯人已抬步,头前走去。
挺举不好再说什么,跟他走有一时,果见一处雅所,面湖靠山,门面整洁,抬头望去,匾额上赫然写着“凤凰池”三字,再看楹联,上联是“出入凤凰池上客”,下联是“往来龙虎榜中人”,这也记起先父曾经向他提及这家客栈,说是每逢大比,此店总是客满,去晚了根本排不上号呢。
然而今年,店客寥寥可数。小二热切地导引二人入店,陈炯选出两个面湖雅间,付下定金,又叫小二置办几个下酒菜,在湖边石几上摆开,打开一坛绍兴陈酒,拿大碗斟满,推给挺举一碗,自己亦端起道:“科举既废,伍兄这得解放,可喜可贺。来来来,在下为伍兄道贺,干”
一腔热望化作泡影,挺举正自没个排解,端起一饮而尽,而后斟满,与陈炯大碗对饮,不消一时,一坛老酒已去半坛,二人之间话也多起来,由不得再次扯到科举。见挺举愁肠百结,陈炯爆出一声长笑,把酒问道:“敢问伍兄,考举可为功名”
挺举略一思索,道:“为功名,也为功名之外的东西。”
“爽快”陈炯竖拇指赞道,“伍兄是我所问过的承认功名的第一个秀才。说说你功名之外的东西”
“家国。”
“咦,为什么先家而后国”
“没有家,就没有国。”
“伍兄错矣,”陈炯朗声纠正,“刚好相反,没有国,就没有家。唉,你们这些秀才呀,都让八股文害苦了。”
“观陈兄也是饱学之士,难道就没有读过八股”
“读过,读过,”陈炯哈哈笑道,“说来惭愧,为这八股生生把我老爸气死了。”
不待挺举追问,陈炯豪爽地讲起自己家世,讲父亲如何调教他,如何请先生教他读书,他如何厌文喜武,一连气跑几个先生,如何连考几次皆未冲过童生试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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