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被疼痛折磨得扭曲的脸和鲜血不是作假,重甲武士们端着燧发枪缓缓往后退,等沈今竹用枪挟持着威廉走出餐厅时,凯瑟琳公主在一群面目平庸侍女们的簇拥下赶过来了,她尖叫着夺去一个重甲武士手里的燧发枪,命令道:“都放下枪!万一走火了,会伤到我的未婚夫!你们全都要陪葬!”
凯瑟琳公主威名在外,杀人不眨眼,冷酷变态,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冰雪美人”,众人皆知,重甲武士们赶紧听命,放下燧发枪,凯瑟琳公主捂着胸口说道:“哦,我的天啦!亲爱的威廉,你的头在流血!你!你这个邪恶的巫婆,我要把你绑在十字架上烧成灰烬!”
沈今竹从威廉身后抛出一块克拉克瓷片,“没错,我就是女巫!你把我绑在棺材里,我能用碎瓷片锯开绳索,伤了你的未婚夫;你把我绑在十字架上施以火刑,我就能浴火重生!尊敬的公主殿下,我无意和你们哈布斯堡家族结怨,是你主动招惹我的!你放了我,我就放了威廉!你杀了我,我就要威廉陪葬!”
凯瑟琳公主叫道:“哦不!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快放开他!”
沈今竹说道:“给我一条船,放我们走,到了海岸我就放了威廉去澳门,否则我们同归于尽!”她一边说着,一边挟持着流血的威廉往不远处的玫瑰丛走去。
沈今竹眼神的狠戾比凯瑟琳公主暴怒时更甚,不成功便成鬼,背水一战,她孤注一掷,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心在那时一起爆发了,凭什么我的人生和事业刚刚开始起步就遭遇重重危机?这辈子过的实在太累了,爹娘不爱、亲兄不和、唯一疼爱的至亲祖母又离我而去,顶着全金陵城异样的目光去三山门外开榻房,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比猫头鹰还能熬夜,玩命的工作,刚刚找到了人生目标和乐趣,千算万算,第一笔大生意即将开始,一展宏图之时居然阴沟翻船,被极品前任当做盾牌出卖给了有权有势的变态公主!
天地不仁!我沈今竹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老天要虐我千百遍!
沈今竹起了雷霆之怒,那眼神和气势有伏尸千里的杀气!连暴虐成性的凯瑟琳公主看了都害怕,命武士们让开道来,这个海上行宫果真是威廉描述的那样,庞大的超乎想象,甲板上种植着低矮的灌木丛,还有绿草如茵的草坪,草坪中央居然还有一个喷泉!
沈今竹挟持着威廉跳下了拴在栏杆下面的救生船,命水手打开缆绳,松开滑轮,将救生船放到海面
上。凯瑟琳突然叫道:“等等!”
沈今竹和威廉闻言均是一震,公主要痛下杀手了?凯瑟琳公主扶着栏杆对两人说道:“天上有云彩,你看不清星图会迷失方向的,我给你足够的食物和水,还有指南针航海图,你要信守承诺,到了大明的海港就安排威廉去澳门,我在那里如果等不到他——沈小姐,我的盟友很强大,他能把你绑来一次,就能绑来第二次,如果威廉出事,我就把你绑在山洞里喂蝙蝠,蝙蝠最喜欢女巫的血肉了,被这种黑暗的动物食用的巫女不能重生。”
五个水袋、两筐面包、一篓子苹果,还有烤熟的腌肉、一木桶葡萄酒、御寒的皮毛大氅、一袋子金币、指南针航海图以及防身的刀剑枪械等物装上了船舱,沈今竹不敢松懈,枪【口一直抵着威廉的后脑勺,身体始终隐在他的身后。
水手放开了滑轮上的缆绳,逃生船一点点的下降,船底落在海面上,威廉荡起了双桨,扶着栏杆依依不舍的看着未婚夫的凯瑟琳公主突然大叫道:“威廉!你一定要去澳门!我怀孕了!我们的孩子不能是私生子!”
威廉听了,立刻呆立在当场,背后沈今竹低声喝道:“快点划船!”,威廉这次是真正被胁迫了,机械的划动着船桨。沈今竹初始觉得意外,想想又在情理之中,凯瑟琳是一国公主,那么心急的想要结婚,很有可能是珠胎暗结——但也不一定吧,哈布斯堡家族都是神经病,天知道怀孕是真是假。
夜风吹动着乌云遮住了新月,小船很快消失不见了,凯瑟琳公主松开了栏杆,转身抚摸着小腹问道:“我刚才说些什么?”
侍女和重甲侍卫均异口同声说道:“公主殿下什么都没说!”
凯瑟琳公主冷冷的说道:“倘若走漏了风声,你们统统喂鲨鱼。”言罢,公主捡起地上沈今竹抛弃的克拉克瓷片,在手心里试了试锋刃,生性多疑的她脸色顿时大变,她快步跑到餐厅,掀开了棺材板,翻看里头断掉的绳索,见绳索的切口处粗糙不齐,确实是瓷片磨断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且说小船在夜色的掩映下消失不见,沈今竹放下船桨,升起来船帆,用指南针调整了方向,小船朝着东北方向飘去。沈今竹翻出一瓶膏药来扔给满头是血的威廉,“涂上吧,这是凯瑟琳公主给的。”
生性喜洁的威廉欲捧起海水洗脸,清洁血渍,被沈今竹阻止了,“傻瓜,血腥味会引来鲨鱼的。我们的船太小了,会被鲨鱼掀翻的,忍一忍,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洗。”
威廉只得唉声叹气的涂上了膏药,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说道:“你说凯瑟琳公主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沈今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反问道:“床帏之事,谁能比你自己更清楚?”
威廉脸色一白,喃喃道:“在伦敦泰晤士河的船上,我们第一次——”
“打住!打住!”沈今竹说道:“我对你和凯瑟琳公主的风流韵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威廉问道:“你是吃醋了吗?”
沈今竹猛地摇头说道:“我有喜欢的人,一直有,你别自作多情了,在巴达维亚,你我都是逢场作戏,何必当真。不要对我说你和凯瑟琳公主的风流韵事了。”原本沈今竹对威廉还有些愧疚,现在是一点想法都没有了。威廉在巴达维亚也是寂寞的吧,和自己演了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罢了,曲终人散,再提如同将吐出来的甘蔗又嚼了一次,没什么意思。
威廉恍然大悟,说道:“你是害羞了对不对?你不会还是个处【女吧!你的情人是个禁【欲的——”
沈今竹干脆将枪口再次对准了威廉,威胁道:“我不想谈我的私事,威廉,你再胡说八道,我只好用子弹封住你的嘴。”枪口底下出顺民,威廉终于闭嘴了。他们很幸运,这一晚风平浪静,否则一场小风暴就能将小船掀翻了。次日清晨,威廉突然醒过来,疯癫似的问道:“你听见没有?好像有婴儿的哭声!”
沈今竹说道:“茫茫大海,那里来的婴儿?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晚听凯瑟琳公主说自己怀孕了,就梦到了婴儿的哭声。”
威廉大口大口的喘气,说道:“我做了个可怕的梦,梦见自己死了,躺在棺材里生了蛆虫,凯瑟琳把我挖出来,将一个婴儿放在我的怀里,对着哭泣的小婴儿说,快来看啊,这是你的父亲,他长得很英俊是不是?我身上的蛆虫都爬进哭泣婴儿的嘴里了,凯瑟琳却站在旁边疯笑,根本不理会孩子的哭泣,我想叫她赶紧把孩子抱走,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行!”威廉猛地摇头说道:“不能让凯瑟琳公主单独抚养我们的孩子!哈布斯堡家族的人都是疯子!我的孩子不能由疯子抚养,我要去澳门和凯瑟琳结婚!”
沈今竹看着威廉,觉得他全身都笼罩在圣父的光环里,这是什么精神?这是佛主舍身饲虎的精神啊!威廉和凯瑟琳公主的事情她不想插手,不方便发出任何言论。威廉在船上焦躁不安,不停的重复说那个可怕的梦境,“她的祖母疯后胡安娜就做出过这种事情,挖出了腓力一世的尸体,给刚出生的遗腹子看,说这是你的父亲,凯瑟琳公主比她的祖母更加神经质——”
“快看!那里有大船!”沈今竹突然打断道,威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西方的海平线上果然出现了一艘巨大的货船,威廉说道:“赶紧放求救信号,他们能看见的。”
沈今竹担心是西班牙或者是倭寇的船只,谨慎的拿出单筒望远镜看去,货船上头悬挂着北大年和暹
罗国的旗帜,最高的旗杆上居然挂着一个大明国的龙旗!
威廉调转了小船的风帆,还划着船桨往大货船方向而去,沈今竹依旧警惕的举起望远镜看着货船上的人,两艘船慢慢接近了,船上的人也越来越清晰,沈今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个人也拿着望远镜看着自己,正是北大年阿育公主的驸马林道乾!
林道乾似乎也认出了沈今竹,他笑眯眯地朝着小船的方向挥了挥手,沈今竹和威廉上了林道乾的货船,三人共进早餐,得知林道乾这艘满载货物的船只正好要去月港售卖,沈今竹有些惊讶,“你都是驸马了,还要出海做买卖吗?”
林道乾笑道:“驸马又怎么了?无论公主驸马还是国王,都要赚些私房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