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进玖脸都红了,“不是,就是出去闯闯。”
“好好好,”林泓笑道,“你也珍重。”
都走了,只剩林泓和万古川二人,一立一躺,竹屋顿时显得格外清幽空荡。
林泓用火钳摆弄着火盆里烧红的木炭,让火势旺一些,似乎温暖不仅能驱走寒意还能驱走寂静。
他想着等明日还是得写信给屠鸿雪,万古川还没醒,且身处险境,要是有失控情况,他一个人是照应不过来的。
他把火钳放到一旁,目光投向躺着的万古川。
距离张钎毅离开又是两日,万古川的气色好了许多,伤势也基本结痂——可就是不醒来。
他多怕万古川真就永远如此,再也醒不来了……
越想越跟真的似的,心都揪紧了,揪得他生疼。
他褪去外氅,躺到万古川身侧去,也不灭蜡烛,就借着暖光注视着他的侧颜,百看不厌的轮廓,皮肤依旧有些苍白,衬得眉睫和发都如墨般浓黑。
“万古川,快醒来。”林泓眨着眼睛看着他,在他耳边说着,“不到十日就是年关了,到时候要是不回家我爹娘得说我了,我还想着要带你回去……”
林泓从被窝里牵过他的手,拇指抹过一寸寸分明的骨节,拉到唇边,鼻尖蹭过他修长的指节,“说什么‘举目无亲’……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林泓笑了一声,“我爹娘肯定喜欢你……”
烛光温暖,在屋子里轻轻摇曳,光与影晃动着。
“醒来吧……不再需要打仗,不必为将军事宜奔波,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林泓的手指穿进他的指缝,扣紧他的手。
林泓凑上去,亲吻他的脸颊,亲吻他的嘴角,声音低低,“醒来吧,‘夜风’。”
窗外的晚风吹得竹林发出“沙沙”轻响。
林泓是把脸埋进万古川的颈窝睡去的。
这一夜他做了很多梦。
他梦见连绵万里的山峦,大川澎湃,水沫飞溅,声震九霄,天地间的风都在震荡着。
他梦见御风而行,是万仞高山也截不断的风,纵游八荒,横绝千古,镜湖之月也一夜飞渡,无拘无束,自由恣意。
他梦见修竹挺立,却是一片墨色的,水墨蜿蜒,干净疏朗又蓄满力量,像从丹青妙手的画中倾泻而出,顶天立地。
他梦见剑的寒光,在月光下平递而出,凛冽如电,搅动着风,能把亘古长夜挑破。
他梦见一壶浊酒和着塞北风沙、搅着南蛮风雪、载满江南情长,饮酒的人若孤松岩岩独立,如月华般内敛,低沉笑声让他杯中酒荡满涟漪。
他梦见……是梦吗?
有一只温暖的手抚过他的头,有唇温柔印在他的鼻梁间……
林泓睁开眼睛,他望进一片深邃的海底。
“林泓。”
低沉嗓音带着沙哑也带着笑意。
林泓瞪大双眼,心跳加快。
万古川……醒了。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眼眶发热,眼前人的俊容变得模糊起来,他伸手抱住万古川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肩头,泪水全浸进他的衣衫里,声音还在故作镇定:“终于……这一觉睡得可还香?”
万古川笑了一声,一只胳膊搂住他的肩,亲吻他的发顶,“不太好,每晚都有人在我耳边一直说着钟情于我。”
“…………”林泓耳朵都红透了。
“你听错了。”
“没有。”
“啧。”
“我也倾慕你,林泓。”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道。
“………………”无论是沙哑还是笑意都勾得林泓心跳飞快。
林泓从他怀里撑起来,眼睛是红的,脸也是红的,“谁跟你说这些!我现在可有一大堆账要跟你好好算算!”
“所以你就是以为自己死了?”林泓把药碗递给万古川。
万古川外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内伤还未痊愈,他坐起身来还有些咳嗽。
“痛吗?”林泓皱眉。
万古川接过药碗,“还好,无事。”
林泓搬来根凳子坐到床边,就一直看着他喝药,那模样生怕他丢了似的。
万古川看得想笑。
林泓接过空药碗放到桌上,又看向万古川,“仔细说说。”
万古川道:“出了些差池,情况不受控制,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睁眼发现自己在鬼方里并无实体,自然就猜测自己身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