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金满楼这么多好手在此,难道还怕他花间派能翻天了”骆叔齐摇头说:“也就是眼下罢了。难道楼主和各位长老护法还能在此地常驻么等你们一走,这花间派难道还能放过兄弟老哥哥也知道一山不容二虎,花间派此刻没有跟我过不去一来是因为楼主等在此坐镇不敢轻犯,二来是因为还没找到兄弟的堂口。等诸位一走,他们探明虚实之后,兄弟我可挡不住那花间派那一众好手。”
齐胜天深知骆叔齐所言不虚,只能默然不语。若要现在大举出动全歼群龙无首的花间派,以他们的实力也不是不行。只是金满楼已经太过张扬了,如此一来岂不更加如同火上添油骆叔齐见齐胜天不言不语生闷气,知道差不多了,就求道:“若老哥哥常驻香洲,我骆叔齐底气就足,难道还真能怕了他花间派么”齐胜天摇摇头连忙说道:“这可不行。总坛可缺不了我”他想了想,又黯然道:“现在总坛有司马望、封伯符等好手坐镇,楼主又不大听我的劝谏,可又哪里在乎少我一个闲人”骆叔齐劝道:“先不说兄弟那茬事。老哥哥在我这里,起码有个说话的人,用不着整天瞧着那些个小白脸生闷气,岂不也是快活老哥哥忙了这么些年,在香洲这天府之国享享清福不也是好事嘛。”
齐胜天左右为难,可酒意上涌,脑袋一团糊涂想不出所以然。骆叔齐好说歹说,到底是把他给说动了。其实他在总坛还是很有实力的,邵兴、张虽寿两人都忌惮着他不敢造次。可程满玉一直重用邵兴刁钻狠辣的花招,兼听张虽寿诡异详尽的安排,却鲜少理会他保守中庸的建议。想当初两人刚刚主副逆转,齐胜天从帮主变为辅助,为程满玉出谋划策,金满楼徐徐发展有条不紊,程满玉该进则进,该退也退,甚是灵活。在那张虽寿的蛊惑之下的金满楼成了一个急不可耐地吞噬一切的怪物;程满玉也完全没了当初那进退得当的风范,一味的追求快意恩仇,几乎跟莽夫无二。总坛往日种种早就让齐胜天心灰意冷。虽说他还是不放心把总坛交到那些小白脸手上,可他在总坛呆着也确实没有什么意思。齐胜天把心一横:“好看着兄弟的份上,老哥哥就在这香洲长住了”骆叔齐大喜,再次劝酒。齐胜天了却一桩心事,顿时胸怀大开,酒喝得更快更急更高兴了。不过片刻,这金满楼的大护法就醉死在酒桌上不省人事。
骆叔齐嘴角含笑,招来仆人把齐胜天抬了下去休息。他侧首对着阴影处问道:“如此你可满意了”角落里转出一人,个子高挑苗条,一身干净的味道,眉目俊俏,正是金满楼副楼主张虽寿。此时他那双漂亮的凤眼眯成一条直线:“骆堂主好功夫。”骆叔齐微微冷笑:“我可不愿意跟燕不群、杨老三那样死得不明不白。傻子才会跟你张副楼主对着干。”张虽寿笑道:“骆堂主此话从何而来留得齐大护法在此,既可让他远离是非之地,又能保骆堂主一堂平安,岂不是两全其美么”却没有否认燕不群、杨老三的死跟他有关系。骆叔齐瞧着那笑得纯真无害的张虽寿,心中一片冰冷想当年从胶海带他回总坛的时候,又怎能料到那看上去胆怯懦弱的少年会成为今日在微笑中杀人于无形的张虽寿若不是他骆叔齐向来洁身自爱,又不去招惹张虽寿,恐怕也会不明不白地死在什么地方罢他打了个寒蝉,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不是跟他作对的那个。
张虽寿在齐胜天刚才的位置坐下,动作优雅地为自己斟了一杯水酒:“赤城派赤松道人已死,骆堂主可也满意”赤松道人出任赤城派掌门之前行侠江湖,骆叔齐跟他旧有过节,两人多次交手,骆叔齐从未赢过。最后一次交手时候骆叔齐被赤松打成重伤,自知这辈子都不可能在武功上胜过赤松了。而且赤松乃赤城派的大弟子。赤城派名列武林中八大门派之一,实力雄厚,江湖中谁人不忌惮几分他本来已经无望报仇了。可张虽寿却在几个月前答应自己覆灭赤城派,杀死赤松道人为自己出口气。虽然当今金满楼声势浩大,可攻下赤城派岂是易事骆叔齐根本不相信。怎知道这张虽寿说到做到,赤城派居然全派覆灭,一夜之间在江湖上除名,赤松道人也被师弟青松火拼惨死,身首异处。骆叔齐虽然遗憾不是自己出手杀死赤松,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骆叔齐举杯:“敬张副楼主。”
张虽寿举杯:“敬骆堂主。”
两人仰头干杯,不再言语。
张虽寿又喝了一杯,起身就要离去。骆叔齐忽然说道:“张长生,你其实是知情的吧”张虽寿似笑非笑地看着骆叔齐,没有答话。骆叔齐背后汗毛耸立,借着酒意壮着胆说:“金满楼就要覆灭了,你就要报仇成功了,我说的可对”张虽寿微微一笑:“骆堂主喝多了。”骆叔齐连忙说道:“我在香洲呆得好好的。总坛的事,你爱怎么去怎么去,我和齐护法都撒手不管了。”张虽寿转身慢慢离去。骆叔齐还在后面喊道:“张长生张小兄弟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罢骆叔齐凡夫俗子帮不了你,你也别来怨我”张虽寿走得虽慢,渐渐地走远,却也听不清楚他后面说的啥了。
张虽寿慢慢走着,表面上不喜不怒,心底在转什么念头没人能够看出来。周围的人见到他热情地打着招呼,不单单因为他在金满楼地位尊崇,更因为他懂得收买人心。张虽寿亲切地回应着,狂怒却未曾消减些许。
他想要破坏,他想要毁灭。他想把周围这些人这些物事全部烧个干净,连他在内全部化成一片灰烬才好。可他还是笑着跟众人说话,语气温柔得几乎像是跟在低语。跟他说话的一个年轻人说着说着脸都红了,低着头不敢正眼瞧着他。张虽寿心里在把对方千刀万剐,脸上的神情却甜得快要滴出蜜糖来似的。那年轻人分明没有奇特嗜好,可看着张副楼主那千娇百媚的笑脸,下体却是不由自主的蠢蠢欲动,赶忙借口有别的事遛一边去了。一边走一边还想着得找个窑子降降火否则一不小心人就变了。
等张虽寿回到自己的房间,他那张笑脸才慢慢收敛,慢慢僵硬,慢慢变得苍白、凄厉而恐怖。
简直就跟魔鬼一样。
他们都该死
兄长死了,嫂嫂死了,小虾米也死了。他凭什么活着他们凭什么活着他们都该死这世上所有人都该死
他换上了一身水蓝色的劲装,外面披上一套浅绿色的锦绣长袍。灯烛之下的张虽寿英俊无比,却又诡异地带着鲜艳的秀媚。阳刚与阴柔矛盾却又和谐地在他身上共存,交相辉映,展露出迷人的魅力。正是程满玉最为倾心的调调。
香洲分堂的主楼大堂上没有其他人。本该是热闹嘈杂公务繁忙的地方此刻只有正中一把交椅上正坐着一名男子。他霸气而又狂妄,视天下英雄为无物。这个江湖中仅有寥寥几人堪与他并肩,其余竖子不过蝼蚁。程满玉手执金满楼而雄霸天下,说是江湖上最有势力的人绝不为过。如此强大的人,内心却是寂寞的。他无父无母无儿无女,更没妻妾兄弟。他把所有人都看得轻,却又把所有人都提防。在他的心中,恐怕也就仅仅有那么两个人能够亲近。
大堂的正门打开了,张虽寿夹着一阵香风慢步踏入大堂。程满玉贪婪地闭眼吸着鼻子。张虽寿衣服并没有熏香,但他沐浴的时候总是加入一种药草。那药草的味道混合着他身体阳刚的气息便生成了这好闻的味道。他身上的那种香味浓郁而不刺鼻,柔和而又清新,既有几分诱人又丝毫不带脂粉气。只有张虽寿这么一个人才会有如此的品味。他这个人就如同那香气一样独特高雅。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适合自己的一个人正是这个人如此地得自己的欢心,他不得不勉强自己把这个人推远一些。他知道这个人是罂粟花,是迷毒。他迷上就肯定戒不掉,若有可能他是宁愿整天都跟这个人腻在一起;而既然公事上邵兴能够跟张虽寿平分秋色,那么作为补偿他就在公事上更依赖邵兴一些。这是他仅仅希望亲近的两个人了。
程满玉睁开眼睛,对着张虽寿招招手。张虽寿带着微笑盈盈向前,离开程满玉十步远就不再走动了。程满玉单独会见任何人都不会让人近于十步的。张虽寿也不例外。程满玉的双眼充满了欲望,兽性在他体内呼喊着几乎就要破体而出。他的嗓音带着嘶哑:“让我好好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