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跨院的月洞门是新装的,用的却是旧木材料,看来杜老板对拿下整个封家大院很有信心,所以才随便用旧材料做了一扇以后可能要拆除的院门。
敲门声空荡荡的,透过门缝往里看,院内一片乌黑,除了外面照进去的灯光外,里面堂屋的灯好像已经关了。
红果抬头看看空空如也的上空,这个年代还没监控,杜老板是怎么知道屋外的人不是他要见的呢?
又敲了几声,依然无人应答,但……她闻到了烟香味儿。
扭头四顾,东屋窗户亮着光,屋内的曾玉春手上夹着一根香烟,就站在窗户边冷眼瞧着她。曾玉春突然冲她咧嘴笑了笑,灯光下脸色苍白而渗人。
红果静静看着她,两人都没说话。
屋里似乎有人喊吃饭了,曾玉春匆忙把烟掐掉,动作还有些许的慌乱,生怕被家人知道她在抽烟,给吊诡的气氛带回了一丝滑稽的生活气息。
“杜老板不在家。”
红果循声看去,只见老吉站在正屋门口,手里拎着个热水瓶,应该是准备去厨房打水。
“他在。”红果声音不大,但语气坚定,她朝老吉走了几步,希望老吉能帮忙敲开门。
老吉“啧”了一声,把热水瓶放石凳上,走前来说道:“你怎么就不信我呢!杜老板真不在家。”
“我看见他了。”
老吉顿了顿,并不相信:“这不可能,他回来肯定找我的。”
“他刚才还开门给黄麻子。”
“我怎么不知道。”老吉愣住了,他越过红果走到月洞门前,随后“嘭嘭嘭”敲门,边敲边喊:“杜老板!是我老吉啊!杜老板!杜老板!”
声音很大,但里面依然没有动静。老吉有点尴尬,就像失宠的老太监站在殿前,皇帝不见他也无可奈何啊。
月洞门旁种了一棵月桂树,跟老吉差不多高,红果盯着前方顿住脚步,这身高体型怎么跟刚才给黄麻子开门的人那么像……
她想起之前进娟子房间,看见书桌上那厚厚一大摞的集邮本……还有,她和宗炎从没见过杜老板进出东跨院……
天马行空的想法噌噌噌开始往外蹦,老吉跟她说了句什么,她也没听清,红果想回去找宗炎探讨探讨,回头却见宗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楼朝这边走过来了。
“我有事跟你说。”她的新想法急切跟老板汇报。
心里急切,但红果表现的很淡定,她是那种越到关键时刻越冷静的人,宗炎只轻声回道:“等会儿。”
对于杜老板不开门的事,宗炎早有预料,他走前去对老吉说:“我也想见杜老板一面,麻烦吉叔帮忙传个话。”
老吉诧异,这一个个怎么了,他问:“怎么你也要见杜老板?”
“滇东宗家的后人想跟杜老板见一见。”
老吉没听明白:“什么东家?”
“滇东宗家。我们两家是故交。”
“你家跟杜老板家是故交?”老吉盯着宗炎,有点不太相信,“我没听他说过呀。你是找他叙旧?”
“当年我家让他家帮忙托运的物件,我想问问他去哪儿了。”
老吉笑吟吟的脸色微微一沉,他神色玩味地看看宗炎,又看看红果,嘴上嘀咕着重复道:“你家让他家托运的物件?"
宗炎完全不回避老吉的目光,他神态自若地笑道:“对。老物件。”
“你确定杜老板就是你要找的人?”
“我确定。”
红果看着他们,琢磨着宗炎这话里的意思,他向来做事谨慎,如今就这么直接跟老吉说实话,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和她有同样的猜想——老吉就是杜老板本人。
那刚才还在东跨院的杜老板怎么一转眼就出现在老吉家门口呢?
她回身细看老吉家房子,正屋三间,两边是东西耳房,毗邻东跨院的东耳房与院墙之间还有大概半米左右的空隙,地上是不可能打通的,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地下有通道。
正当红果想着要进屋看看,只听老吉说道:“这说得没头没脑的,我也不好跟杜老板传话,你最好详细跟我说说。”
宗炎点头应着:“我们屋里聊?”
老吉迟疑了。
在旁边乖巧地趴着的大黄狗突然窜起来,尾巴疯狂摇着往外跑,是曾富平下班回来了。
院子里人多眼杂,老吉只好邀请宗炎进屋,红果也跟着进去。
老吉还没搞清楚他俩是一伙的,见状忙想拦下她:“红果!红果!那个宗老师他有事跟我聊,这边杜老板有消息了我通知你,好吧?”
红果匆忙找了个借口:“我等娟子。”
“娟子九点才下班。”
“……”
走在前面的宗炎也没回过头来搭救她,在这关键时刻,关乎事成后的业绩提成,红果不能就此退宿,她微微扬了扬脑袋,直接说:“我知道他要跟你说什么。”
老吉愣了一下,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只好讪讪笑道:“那你们先屋里坐,我去装开水给你们泡茶。”
说完他拎着热水瓶去厨房灌开水。
宗炎进屋后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一厅两室,客厅正中放着一张四方桌,桌上两只大花瓶里插着塑料梅花,两瓶梅花中间的墙上贴着巨幅的□□画像,石灰墙面有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青砖,客厅没有沙发,只摆了四五张木椅子,餐桌上放着中午吃剩的一盘咸鱼干和半碟花生米。
红果熟悉老吉家的格局,她不慌不忙地走向东边的屋子,伸手拉开屋内的电灯。
这是老吉的卧室,一样的水泥地面,家具不多,一张木桌上凌乱地放着杂物,杂物堆里有一架电话座机,木桌左边是一张破旧的双人床,右边东墙是一个巨大的梨花木衣柜,衣柜没有柜脚紧挨着地面摆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