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节(1 / 2)

等她站在小楼面前的时候,她已经像是当初孑然一身,只身一人遍寻了整个大陆,再站在谢琉面前的那个风尘仆仆又执着的杀手少女。

粉衣的三师姐负手站在她面前,已经明白了什么:“你都想起来了?”

云璃垂在两边的手紧握,已经有了些颤抖,她有太多话想要说,有太多泪想要流。

她想质问自己,为何这么多年来,他孤寂困守悲渊海,不见天日,不知人间,而她竟能在小楼之上惬意安然度日。

她知道这是谢琉的希望,也知道自己记忆的封印正是谢琉亲手所下,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痛苦。

她太了解谢琉。

也当然知道,如果有可能,他宁愿她这一生都不要记起来他,无论他是活着还是死去,抑或是被困在悲渊海中不生不死,他或许只要知道她还活着,还好……就已经足够。

他将所有的痛都给了自己。

所有的,她难以想象,此刻却已经足够将她击溃压弯的痛。

如此千言万语在心头,每一句都像是刺入她心脏的利剑。

末了,她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想起来了。”

三师姐没有拦住她的去路,只是抬手递给了她一只淡蓝色的海螺:“是小师妹带回来的,她说,如果你恢复记忆了便将这个交给你。看来现在……是时候了。”

云璃的目光轻颤,她抬手接过那枚海螺,再放在了自己耳边。

海水浪潮的声音自海螺中迭次响起,那一瞬,她恍惚好似回到了他们初遇的那一年夏日,回到了他们行走在海边与海中的那些岁月。

然后,谢琉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云璃。”

只是这样一声,云璃的眼圈便已经红了,但她飞快地闭上了眼,掩住了所有的情绪,也掩住了自己的泪水。

谢琉似是低低笑了一声,再继续道。

“我也很想你。”

“很想,很想,很想。”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还要再说什么,云璃已经坚定且飞快地将海螺从自己耳边拿开了。

只听这么多,便已经足够。

下一刻,她已经消失在了阴影中,纵身自密山峰顶跃下,再颤抖着掏出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银票,学着傅时画的模样,在空中一扬,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去他的身边。

哪怕她心知肚明,海螺里,她执意没有去听的,甚至不敢去听的,谢琉的下一句话,一定是……

让她不要来。

……

有人奔赴千万里义无反顾。

有人一剑落阵,悬如雪巅之上挺拔执拗的松枝。

也有人脸上的皱纹好似一夕之间变得更深,本就佝偻的身躯看起来好似更不堪重负了些,但那双有了痛苦之色的双眼中,却清明一片。

太多事情……太多悬而未解的问题,都在傅时画说出了那个名字的同时,有了一个解释。

譬如归藏湖大阵之动,为何分明已经是御素阁阁主,执掌真正整个御素阁大阵与归藏湖大阵动静的清弦道君,便是他并非符修,也总该有所察觉,可他却对此仿佛始终毫无所觉。

又譬如为何汲罗被困浮玉山这么多年,被做出了如此残忍之时,而小楼之中却无人知晓。

以汲罗的本事,真的从一开始就毫无手段,只能束手就擒吗?

她是否也曾试图向小楼传讯,却最终……石沉大海?

所有这些事情,确实可以都推就到宁旧宿身上。

他乃小楼的二师兄,琼竹派掌门,确实可以瞒天过海。

但这其中,总有一些说不通之处。

其他散布各个门派的师弟师妹们也就算了,为何清弦道君也能始终毫无所觉?

这其实本就是一件有些奇特的事情,且不应该这么多年过去,都无人发现端倪。

只是彼时他的道侣、小师妹宁暮烟之死太过悲恸,又哪里会有人去深思这背后的许多事情,更不可能将他与这场过分惨烈的死亡联系在一起。

就算是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许多新入门的弟子在偶尔大着胆子探听清弦道君的故事时,也还会有前辈们无不憧憬地感叹一句,据说清弦道君与他的道侣伉俪情深,可惜他的那位道侣陨落得太早,清弦道君直到如今,每年还要去祭奠,并且再也没有另娶道侣的意思,不近女色。

纵使是七情六欲相对寡淡的修真界,大家也依然爱听和憧憬完美深情的爱情故事。

清弦道君与他的道侣从来都是这些故事中其中的一个。

又有谁会去想这背后……是否藏着什么呢。

再往深处去想一层。

清弦道君分明在宁暮烟死后,便已经闭关,却又为何突然有一天,破关而出,游历天下,再偏偏在理应是琼竹派巡视范围的宫城之中,发现了许多修真之人,再掀起了彼时的那一场惊动天下的宫城之变呢?

他……收傅时画为徒的时候,是否,便已经是为了这一根魔骨了呢?

傅时画本就苍白的脸色再差了几分。

那到底是将他从云梯上捡了回去的师父,虽然他大多数时候都在闭关,只靠他自己修炼,但那……到底是他的师父。

傅时画一度觉得,清弦道君,是真正给了他改变命运的机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