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竹派天上地下都被断山青宗与梅梢派层层把守,剑网笼罩之下,便是一只飞鸟也难以进入此时此刻的琼竹山脉。
但傅时画若是想走,自然没有人会拦他,也没有人会透露出任何一个字。
老吕师兄欲言又止地拍了拍傅时画的肩膀,只觉得无论什么话,在这种时候,都显得过分苍白无力。
傅时画却反而对他笑了笑,微微挑眉道:“老吕,在断山青宗的时候,你曾经对我说过,这就是断山青宗的命,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
“有一句话,我一直都想对你说,今天终于有机会了。”他御剑而起,手中已经捏了一沓银票,黑发被风吹起,露出了青年英俊锋利的眉眼:“我不信命。”
言罢,他御剑挥银票而出,瞬息便消失在了老吕师兄面前。
老吕沉默地看着傅时画消失的方向,半晌才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看了看自己握剑的手,又想到了自己疲惫至极的时候,对傅时画所说的丧气话,再念及此刻已经从倾圮之中重新繁荣起来了的宗门。
“以前我是信的。”老吕师兄喃喃道:“但既然是你和小虞师妹,那么便……理应不信。”
风呼啸而过,琼竹山下的风与天虞山下的风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便是有细微的区别,也不是傅时画此时会细细品味的。
七日不过瞬息而过,他的时间并不太多。
所以他就这样御剑直上,如风一般直入了内阁,连过九曲回廊的时候都没有停下,只惹得未去道冲大会的弟子们一阵惊呼。
“是我眼花吗?刚刚是不是有人御剑过去了?”
“怎么可能是眼花,我甚至仿佛看到了大师兄。”
“别说笑了,大师兄在道冲大会呢!怎么可能在这里!”
一阵静默后,到底是内阁弟子,便是没有去道冲大会,修为也足够精湛,哪里会出现大规模集体幻觉事件。
有人终于喃喃道:“……看大师兄去的方向,好似是锁关楼?难不成是道冲大会出了什么变故?有人知道那边的消息吗?”
所有的话语声都被傅时画甩在身后,直至他的面前出现了那一片竹林。
竹声飒飒,就如同此前每一次来这里,此处好似没有春夏秋冬,仿佛永远停驻在了某一个时间,让四季都是同样的色彩,同样的幽静。
他见清弦道君时,不用跪,只躬身行礼。
但这一次,他收了剑,大步向前而去,直至停在那栋好似要宁寂到永远的锁关楼前,再重重跪了下去。
青衣金线的青年俯身在地,额头抵在面前的青石板上,这么多年来,就算是在登云梯时,他姿容狼狈至极,也从未在清弦道君面前露出过如此姿态。
傅时画深吸一口气,再朗声道:“傅时画请见师尊!”
他的声音清越:“琼竹派所发生之事,想来师尊或许已经知晓。二师伯宁旧宿背叛人族已是事实,此行不求师尊出手,只想请教师尊是否知晓,二师伯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此前思忖了许久,依然觉得,宁旧宿所有的意有所指和目标,分明指向的……是他。
可他能为宁旧宿做什么呢?
傅时画想不出。
这世间他已经无人可问。
想来想去,唯独曾经与宁旧宿做过师兄弟的清弦道君,或许能窥得一二。
更何况,虞绒绒在跳下诛魔台的最后一瞬了悟的事情,他也似有所觉。
倘若这个世界上还有任何一个人对宁旧宿此人有所了解,恐怕,就只剩下了他的师尊清弦道君。
所以,他来求他。
顿了顿,傅时画的声音终于露出了一丝哑然:“我想救小师妹。”
第198章
祖坟这样的地方,本应是该有守墓人的。
魔君也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件事,但若是此前没有,但在被两个人类修者大闹一场后,反而专门请一位守墓人,倒是显得格外刻意。
更何况,魔族祖坟这种地方……想来想去,竟是谁来都不合适。
毕竟拥有他化神期实力的那一尊分.身都已经在剑下烟消云散,又有谁能笃定自己能够守住这里呢?
因而直到现在,在修缮完毕后,此处平素里依然空空荡荡。
这也是魔君这些时日以来,第一次踏足这里。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大致是听说人族的道冲大会开了,且地点是琼竹派,而根据宁旧宿的说法,他会设法逼那日闯入此处的两人中的一人跳下诛魔台。
人族与魔域的时间流速并没有什么区别。
魔君掐指一算,恐怕那人已经在宁旧宿在诛魔台所动的手脚之下烟消雨散,他又忽而想起了自己曾经放在自己棺椁中的那一隅碎片,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墓地之中了。
再然后,他便听到了一声闷响,旋即而来的,便是亮若秋水的剑光!
来不及多想,魔君抽身的同时,凝聚的魔气已经挡在了剑光面前!
那样浓郁的魔气本应足以侵蚀世间大多事物,然而不过一瞬,剑光就已经将魔气彻底搅碎,再次逼至他的面门!
分.身的记忆会原本地传回本体,魔君抽身后避,瞬息间已经认出了这是人族的剑法,他心底下意识一颤,却又旋即镇定下来。
这与一剑斩落他分.身的那片剑意,并不相同。
可这样的镇定也并没有维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