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棋盘星作子。”她一字一顿,笔落成符,嘴角不住地有鲜血渗出:“河为画布魂为墨。”
她徒手在半空一抓,风声随着她的这一动,变得更加呼啸,仿佛有肉眼可见的无数魔魂被她自血河之底提出,再硬生生封入了那些棋子之中!
更多的怨毒绝望情绪涌入虞绒绒心中,那些穿过她手指的冤魂带着无数厚重的记忆扑入她的棋局之中,她眼中的碧色更盛,而她清明的意识也终于濒临崩溃的边缘!
“大师兄。”她头疼欲裂,意识摇摇欲坠,视线都快要变得不甚清晰,但她却还记得他,再向他伸出一只手。
从前,都是他向她伸手,她再握住他的手,递一柄剑给他。
这一次,一切仿佛倒了过来。
傅时画不知她要做什么,却已经倒转渊兮的剑柄,放在了她的掌心。
握住渊兮的刹那,虞绒绒挽起的长发飞扬开来,头上的发饰碰撞出一片清脆的叮铃声,再被风吹落,坠入血河的深渊之中。
圆脸少女衣袂飞扬,双手持剑,眼中碧色更盛,再自上而下倏而劈开了自己面前的棋局!
“给我开!”
天光大盛,血河骤顿,天地之间终于出现了出了黑与红之外的另一种色彩。
……
南海无涯门后,火山之下,有一片漆黑隔绝了所有的视线,将喷涌困扰了南海无涯门数千年的山火牢牢地堵在了地底。
无人知道,那仿佛倒扣的圆滑锅盖一般微微隆起的漆黑,其实是一枚黑子。
一枚虞绒绒在破开南海弃世域中残留的棋局时,最后落下的那枚破局的棋子。
有雨落下。
南海植被茂盛,暴雨本就是此处的常态,有南海无涯门的弟子大喊着“收衣服啦——”,再给自己头顶以道元撑开一柄伞,却到底支撑不了多久,急忙忙向着屋檐之下冲去。
大雨冲刷,仿佛要洗涤天地。
却见火山之下,那枚漆黑棋子的色泽,竟然仿佛污秽被洗去一般,露出了内里几乎有些刺眼的洁。
仿佛魔宫那座白塔一般,洁白无瑕的白。
——第五卷·拔剑起舞翻绒袍·终——
第167章
符意碎裂,剑光劈开棋盘,劈开血河,再与爆裂开来的符意混杂在一起,终于将这片空间斩出了一个出口。
劈出这一剑后,虞绒绒已经力竭,棋盘倾注了她的几乎所有道元,而这样斩碎棋盘,无异于像是将她的道元道脉拦腰斩断。
她疼得脸色发白,摇摇欲坠,直到傅时画将她拦腰抱起,再一步自小舟上踏出了这片红与黑交织的血河世界。
一片荷花的花瓣从她垂落的袖口飘落,初时不过掌心大小,却很快在两人身后旋转变大,最后变成了好似铺天盖地的一张粉色的网。
网上的每一道纵横都是佛偈,将那些第一次见到天日的魂灵温柔地盖住,以防它们逃逸出此处。
直到那处须臾合闭,再也没有任何一丝光透入这里,那片粉色的花瓣才慢慢融化在了血河之中。
或许有些魂灵被它净化,或许有的魂魄听到了那些自己生前都未曾听过的真正完整而正确的佛偈,再露出了恍惚的一瞬,但魔魂血河浩荡滚滚,深不知几许,又岂是区区一片荷花花瓣所能渡化的。
逼仄的河道重新变宽,此前的一切都好似从未发生过,血河还是静静流淌的绯红河流,无数张嘴徒劳却努力地浮在河面上,只为接住一朵岸边而来的花火。
小舟渐渐真正沉没,彻底被吞噬殆尽,被抹去了所有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魔窟深处的墓地上,魔君的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碎裂的棺木上,脸色却越来越差,然后喃喃了一声:“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
一旁有下属听到了只字片语,倾身向前,以为魔君在下达什么命令。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魔君的一只手倏而按在了他的头上,下一瞬,他的全身就已经化作了尸水,从碎开的棺椁碎片上流淌下去。
魔君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棺椁的底部。
他失去了那片碎片。
魔魂血河甚至没有困住那两只老鼠。
最关键的是……
她为什么会那个棋阵?!
修真域中,四大弃世域里被遗弃的魔族们,难道竟然已经走出来,与修士们互通有无了?
魔君眼底的神色阴晴不定,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向着魔宫白塔的方向而去。
他有太多问题想要去问一问……白塔上的那位存在。
……
虞绒绒的浑身都如同撕裂般的痛,她体内的金丹甚至发出了护主的金光,将她的周身笼罩住,再反哺般滋润着她的道脉。
渊兮化作一道虚影,也钻入了虞绒绒的体内,牢牢地附在了她的道脉之外,一如她此前道脉不通再登云梯、道脉被击碎再重铸之时。
这样剧烈的痛苦中,虞绒绒的意识依然被浸泡在一片混沌之中,碧色从她的眼瞳中悄然泄露出来了些许,蔓延到了她的眼周,甚至连她的指甲都变成了浅碧之色,仿佛淬了什么剧毒。
傅时画也伤得很重,虞绒绒贴在他身上的那些疗伤符将他周身表面的那些伤口都已经治好,然而不断催动道元,他也早就透支的厉害。
可怀中的少女分明还在极端的痛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