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速更慢了一些:“这些事情以你的境界来听,本易惹天怒,但既然你本就是逆天改命之人,听了也无妨。”
“灵寂之上,只有天玄……或者说魔神一人,他想要吞噬所有的长生与灵寂道君,破出封印,再与天道争高低。因为,这个世界上,本就只能有一个天。”
“长生,便是与天同寿。天不允许,所以他选择……又或者说,妄图成为天。”
“而这,就是天玄道尊当年一夕堕魔的原因。”
第133章
虞绒绒慢慢睁大眼。
这一瞬,她想到了很多,譬如梅梢雪岭那位也与她说了许多话的梅掌门。
她突然有点明白为何有些话,对方会这样直言不讳地告诉自己一些秘辛,又或者说,为何有人说,梅掌门是唯一能够还这样行走在外的灵寂期道君。
以及,这片大陆上,为何任何一个门派中,明明入派的第一堂课上,每位夫子与教习都会以尊崇的口吻提及这位天玄道尊的声名,却从来不见任何一处有这位足够伟大存在的任何雕像,抑或碑文。
原来修真的尽头竟是与这样的被吞噬和同化而斗争。
很难有人能够在这场斗争中占得上风,无论是当年与天道争,还是如今与妄图成为天,而向下进行吞噬的魔神相争,都极难有胜算。
天,到底是天。
而魔神,到底是一手开启了整片大陆修真历史的那位天玄道尊,更是以一己之力再塑出了魔族的存在。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所谓惊才绝艳的天才,这位天玄道尊一人,便足以承担这个名号的全部。
当年的天玄道尊行至长生的最后一步,发现了真相后,选择这样一条将道元纳入体内,再妄图取代天,成为天的真正所谓逆天之路,这便是所谓“堕魔”的真相。
天道震怒,所以大魔族陨落之时,便会形成可怖的弃世域,以昭示其不容于天地。
谢琉看虞绒绒的神色,已经知道她在瞬息间想通了许多事,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赞许又欣慰的微笑。
“净幽也已经入了洞虚,有些事情想必他已经隐约有了感知。清弦也已经灵寂,我判断不出他是否还保有自己的神智,但我想他早已给自己留了许多后手,不必我担心。之后的路怎么走,由他们自己判断。但有一件事,他们都可以知道。”谢琉慢慢抬起眼来:“他们想杀的人,在琼竹派。”
虞绒绒敏锐地联想到了什么,她沉默片刻,还是直白问道:“想杀的人是……二师伯吗?”
谢琉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直接回答她。
“清弦大师兄在清算了皇城傅家血脉的修道者后,难免也要去一遭琼竹派,毕竟皇城一直以来都是处于琼竹派的视线下,出此纰漏,琼竹派难辞其咎。”谢琉淡淡道:“而这个过程中,自然也难免有一些非大师兄所愿的误伤与巧合。”
“譬如,二师兄失去了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
虞绒绒很是愣了片刻。
此前随傅时画去皇城时,她便已经得知了谢琉所讲述的故事的前半段,但她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还有这样的后续!
那个失去的孩子,毫无疑问,便是宁无量。
她有些怔然,又有些恍然大悟。
难怪……难怪燕夫人那么恨御素阁,而宁无量要她去偷御素阁大阵,为了什么复仇之事,想来也是出于燕夫人的教唆,以及对自己身世与成长的不甘。
——他本该在琼竹派上下的众星捧月中长大,本应是最耀眼的掌门之子,却阴差阳错成了垃圾堆中的乞儿,若非被路过的虞家捡了去,恐怕便要永远如此沉沦,再泯然众人。而便是到了虞家,对宁无量来说,那也是一段寄人篱下的日子。
毫无疑问,无论是燕夫人还是宁无量,都将这笔账记在了清弦道君乃至整个御素阁的头上。
谢琉当然不是顺口说出这样的秘辛的。
到了他这样的境界,早就可以一眼看穿世间大部分人身上因果。
既然虞绒绒已经懂了,他自不必再多说什么。
在这样安静的时候,虽然只是一个虚影,但谢琉的长发也在随着海水漂浮飞舞,过分俊美的鲛人此刻好似并非已经站在了整个修真界战力巅峰的灵寂期道君,而是深夜孤海中脆弱易碎的琉璃,便如同他的眼瞳之色,剔透不含一丝杂质,却也因此而涌入了太多的深海之色。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慢慢开口道:“云璃有想起我的一天,劳烦将这个给她。”
他的手虚虚一抓,一只漂亮微蓝的海螺出现在了他的手里,他屈指敲了敲海螺,海螺有了一两声脆响,然后他才将那枚海螺递到了虞绒绒手里。
虞绒绒有着怔忪地拿着海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一抬头,却发现谢琉的身影竟然已经开始变淡,她猛地反应过来:“等等,三师伯,这是梦里……!”
梦里的东西要怎么拿出去!
谢琉却只是轻轻一笑,双眸看向她:“谢谢你。”
梦倏而碎裂,虞绒绒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她想要醒来,然而海浪翻涌出了一片催人入眠的和缓声浪,她竟然不自觉地陷入了某种真正的沉眠之中。
等到再醒来时,竟然已是日上三竿,而她的床头竟然正端正地放着一只淡蓝色的海螺。
她有些发愣地看着那个海螺,然后将海螺很郑重地放进了一个小盒子里,在乾坤袋里找了个位置妥善放好,再发现海螺后面,还多了一个锦囊。
二狗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很是有气无力地拍了拍翅膀,道:“是我放在那儿的,之前一直在敲窗户,可烦了。”
锦囊下还有一封信,展开来,正是二师兄的字迹。
【遇水则化,服食后半个时辰起效,务必用留影珠记载我的辉煌时刻再寄回,切记。——二师兄】
虞绒绒:“……”
这个辉煌时刻,就很灵性。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解毒的事情到底事不宜迟,她提了锦囊,推门而出,却竟然一抬眼,便看到了傅时画。
明明和她一样不眠不休地奔波了这么久,傅时画却竟然没有回房间休息,而是在她推门而出,与他对视的几乎同时,有些难以抑制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向虞绒绒挥了挥手,漫不经心道:“你醒了,那我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