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1 / 2)

终于有一天,谢琉站在海边,从风中抓住了一道传讯符,展开扫了一眼后,再攥紧拳头,将那道符箓碾成了碎屑,他沉默了许久,突然看向了依然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女:“一直以来都忘了问你,你叫什么?”

紫衣少女愣了愣:“我没有名字,家里人以前都喊我‘喂’。”

谢琉顿住脚步,负手看向大海,轻声道:“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既然我叫谢琉,那你便叫云璃好了。”

云璃还在为自己有了新名字而高兴,笑容才刚刚浮上唇角,却听谢琉道:“你听懂这句诗的意思了吗?”

云璃茫然地看着他。

“我要走了。”谢琉温和地看向她:“我们短暂地同行过,而现在却也到了该分开的时候了。你已经拥有了足够自保的本事,这天下,你想去哪里,便可以去哪里。而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

“那么,再见了,云璃。”

俊美高大的鲛人如水汽般消失在了紫衣少女面前。

海浪声一浪又一浪地迭次掀起,紫衣少女愣愣地站在原地,夕阳从海的另一端投在她的身上,将她的影子越拉越长,她却始终站在原地。

就这样站了许久后,她终于缓缓抬脚举步,继续向前走去。

就像是谢琉还在的时候那样。

只是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光,也没有了笑容。

天地倏而变黑,画面再次一晃,变得有些杂乱模糊了起来,虞绒绒依稀看到了谢琉在深海深处与其他鲛人的争吵。

那些依稀是他亲人的鲛人们言辞很是激烈,眼神中却满是哀伤:“那是人类的事情!无论是魔族、人族,修真域,还是魔域……所有这些争锋与我们鲛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在他们眼里,我们不属于任何一边,我们只属于大海!你为什么偏要参与这些事情!!”

“谢琉,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会为我们一族惹来无尽的战火与祸端?你想要我们鲛人一族浮尸千里,永无宁日吗?你难道没有听过人族的一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他们不接纳我们,我们为什么要为他们流血?!”

……

谢琉是怎么回答这些质疑的,虞绒绒并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记忆的碎片如万花筒中的光晕,只能窥得偶尔一瞬,再去往下一个支离破碎的片段。

但她知道,纵有全族人的反对与不解,他依然去了。

她看到谢琉重新走出深海,看到他行走于整个修真域之中,看到他与其他几位自己曾经见过、亦或素未谋面的师伯们言笑甚欢,又或并肩而战。

那一张张面容与虞绒绒所见过的并不完全相似。

五师伯任半烟看起来更青涩,六师伯汲罗还是喜欢用五彩线绳炸起长鞭的少女,喜穿红衣常常大醉的肆意少女应该是那位四师伯任半雨。

她还想辨认出更多的人……尤其是她至今尚未见过的师父来,然而记忆碎片中,却只有一些背影和模糊的侧颜,再行变幻。

面前的一切再次清晰的时候,是在小楼的梨花落了满地的季节。

虞绒绒看到了身着黄衣的二师兄面色铁青地坐在树下,显然有些中毒,而粉衣的三师姐正在给他扇扇子,但适得其反,二师兄脸上的颜色越来越浓,好似距离一蹶不起也不太远。

谢琉到底是鲛人,不太喜欢太阳,这会儿正躲在小楼某一层专门为他打造的巨大海池里,难得化作了鲛人形态。

有个看不到正脸的长发少女趴在池边,有些好奇地开口道:“三师兄呀,我可以摸摸你的尾巴吗?”

谢琉脾气很好道:“这个请求对鲛人来说实在有点过分,摸尾巴是最亲近的人之间才能做出来的事情哦。”

少女有点不服气道:“师兄和师妹难道还不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吗?”

谢琉笑了起来:“小师妹啊,那是你和大师兄,不是你和三师兄我。”

少女有了明显的结巴:“你、你不要胡说啊!”

虞绒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睁大了眼,想要看得更清楚,视线里却已经不见了少女的影子。

那……那就是她的师父吧?

下一刻,整个小楼却都陷入了某种奇特的寂静中。

粉衣的三师姐不再给中毒的二师兄扇风,偷懒的七师伯也从树梢探出了头。

所有视线都击中在了一道身影上。

那道身影很是风尘仆仆,然而站在小楼面前的紫衣少女的面容却清丽脱俗至极,仿佛淡雅而不忍打扰的清风。

她抬头看了看有些破烂的小楼,再闭上眼,似是闻了闻什么,最后才上前一步,扣响了小楼的门。

“谢琉,我闻见海的味道了,你在这里吗?”

靠在海池边的俊美鲛人倏而睁开眼。

……

没有人知道云璃是怎么从南海来到天虞山的,也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从天虞山的群峰中,找到被层层结界符阵遮掩包围的密山,再一路走上密山之巅,再站在这一幢小楼面前,平静地敲响小楼的门的。

不,也不是没有人知道,大家当然也问了,云璃也回答了。

她很是淡然道:“走来的。”

……就很像是没回答。

当然确实肯定是走来的,毕竟她连本命物都没有,且虽然身为鲛人,理应天生筑基,可她被破开鱼尾的年龄太小,还没来得及滋养出道元,所以只能靠从头修炼而起。

然后,大家发现,这位紫衣少女,居然浑然不懂何为修行境界,只懂得如何最高效地杀人,以及,如何不被杀。

她已经合道,明确地知道自己所修的道为何,她会用道元,但却不知道元灵气为何物。

谢琉在云璃面前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以为她会哭,会骂他,会质问他为什么会扔下他,又或者有许多话要说,譬如这一路有多么艰辛,她是如何知道他在此处,再一路寻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