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元婴期,身死也并非真的死去,总有元婴小人与其他一些手段来给自己再续一条命。
然而那黑斗篷的手段阴狠辛辣至极,那条血线倏而变成了一张密网,将地底蠕动的某样东西一网捞出,再毫不留情地搅碎。
小虎峰内一片寂静。
所有长老都仿佛被他这样酷烈的手段震慑住,甚至难以相信一位元婴期的长老,竟然不是对方的一击之敌。
更关键的是,所有人都看出了那道血线分明是从那位长老自己的身体里蔓延而出的。
换句话说,这个自称为魔神使者的黑斗篷,早就不知何时给他们的体内植入了什么可以操控他们生死的东西。
血肉横飞,虞绒绒情不自禁转开了目光,却不其然再次与黑斗篷上那只火焰中的眼睛对视了一瞬。
那只眼睛飞快冲她眨了眨,甚至有了一种童稚般的愉悦之意。
黑斗篷本人对此一无所知,他轻轻转身,恰好隔开了虞绒绒与那只眼睛的视线,
“虞六?”黑斗篷轻声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你和汲罗……是什么关系?我可不记得汲罗有这么一个精通符阵的小徒弟,还是说……这些日子,你进出万无大牢时,她竟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教了你什么?”
他边说,边慢慢向着虞绒绒的方向走来。
他的语调很轻柔,一双眼瞳极淡的眼眸从斗篷下看向虞绒绒,每一字一句都像是踩在了她的心上,仿佛某种明目张胆的蛊惑:“你来助我修这大阵,若是修好了,我便许你魔界圣女之位,如何?”
“褪去凡躯,成魔成神,苍茫天地,唯魔永生。”他声音低哑,再向着虞绒绒伸出一只手:“虞六,过来。”
虞绒绒眼神微茫,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对方的声音如此自信,好似只要说出让她过去,她就得过去。
黑斗篷身后,阮铁眼神冷凝,悄然握紧了手里的一把小刀。
然而她还没动,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她肩头。
“让她过去就过去,你他妈以为你是谁?”熟悉聒噪的叫骂声在耳边响起,耿惊花不知何时站在了虞绒绒身边,破口大骂道:“你看你像个斑马脑壳一样头头是道,你们老魔君是打了个盹儿吗,让你这种傻逼披了个人皮就出来混了?修你个锤子的大阵!区区一个魔界圣女,也配被你挂在嘴边?你们魔界的圣女千千万,比大海里的水滴还不值钱,今天死了明天再封一个,你在哪儿骗谁呢!我呸!有本事让出个魔君之位,我还能考虑考虑,就你这点诚意?猪都懒得理你!”
黑斗篷不料自己的精神控制之术竟然如此被横插一笔,他身体摇晃,竟是有些被反噬,嘴角渗出了一丝血渍:“你……你又是谁?”
耿惊花冷笑一声:“我?我叫上官南北,你叫司马东西。听明白了吗?司、马、东、西。”
言罢,耿惊花非常自然地抬起手,将虞绒绒的手连着符意,向后轻轻一拽:“和这种东西废什么话,看好了,这阵要这么用。”
破道袍的小老头收回手来,负在身后,再施施然向前半步,踏在虚空之中,如履平地般向前走去!
第52章
道袍很破。
鞋面也很破,鞋边上还有些杂草。
这样的鞋底自然不可能有多干净。
但他在虚空如履平地,鞋底的泥土便随着他的每一步簌簌而落,那些泥土从半空坠下,有些掉在了地上,有些则如灰尘般散开来,落在一些人的发梢,其中最大的那几块,也不知是有意无意,直接掉在了黑斗篷人的衣服上。
黑斗篷人急急要避,显然将自己身上的斗篷和那只眼睛看得极其重要,但他才侧过头,一缕符线就悄然将他的头发削去了一小半!
于是那块泥土,便正好,摔落在了他的斗篷上。
再向下滚了滚,滚进了那只火焰中的眼睛里。
然而此时此刻,那被糊住的眼睛就仿佛只是一只眼睛,而不是之前向着虞绒绒眨眼的那个东西,竟然真的不闭眼,任凭那泥土彻底糊住了自己。
“我再问最后一次,你们当中,有人不是魔狗的信徒吗?”耿惊花平淡问道:“若被强迫来此,倒也不是不可以被饶一条性命。”
无人应答。
却有无数人从阴影里抬起了头。
——在这之前,虞绒绒甚至没有发现,这一方山谷之中,竟然藏着这么多人!
那些人的眼瞳是纯然的碧色,在黑暗中便显得十分明显,好似两汪幽翠的魂灯摇曳,铺天盖地的魔气从那些人身上蔓延而出,几乎是顷刻便笼罩了这方天地!
漫天符线倏一动。
魔气的前进骤停。
耿惊花的鞋底不知何时变得无比干净,他的脚步迈得并不大,每走一步,天地之间的大阵便会隐隐作亮一次。
只有虞绒绒这样对符阵已经极其熟悉的人,才可以看出每一次亮起的时候,符阵的微末变化。
她知道,这是七师伯在让她看。
看他如何踩这阵,如何杀人。
杀人对剑修来说,是提剑而起,剑气昂然,剑出如虹。
对符修……又或者说大阵师来说,却像是运筹千里之外,抬手轻挥,甚至带了点写意的美感。
这是虞绒绒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大阵师。
又或者说,在此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这位平日里看起来过分不靠谱的七师伯,竟然一出手,便是如此威力。
血池中有三千冤魂,血池外有浮玉山三千长老与入魔弟子。
便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足够淹死七师伯与虞绒绒两人。
但在如此多符线的交织勾勒下,那三千人却好似只是一个数字,耿惊花每一步落下,竟然便会有一整片人应符线交织而倒下。
虞绒绒没怎么见过血,方才被黑斗篷人所杀的那位长老的血有一些溅落在了她的衣角,她便有些头晕恶心,此刻见到耿惊花如此手段,更是有止不住的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