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认仁至义尽之举,竟是宁无量复仇路上,随手在御素阁布下的一枚棋子。丁堂主也确实没有骗她,宁无量轻描淡写地反手向御素阁告发了她,只是为了进一步取得御素阁的信任,以便日后更大的图谋。
她的死讯传来时,宁无量甚至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甚至还有些疑惑她是谁。
书页到了提及她的死后,便好似被禁锢了一般,无法继续向后翻了。虞绒绒也不太感兴趣,她只一边笑,一边重新将书页翻回了她十四岁那年,宁无量从那论道台上提着鲛缎腰带向她走来之时的那一幕。
然后,她再也忍不住般,一拳砸在了书页上,似是要砸醒这段可笑剧情开始时的自己,又像是对自己如此荒唐一生有些无力地泄愤。
但在她这一拳砸下,触碰到书页的同时,她的意识骤然一沉,旋即便被无数放大的旋转墨字吸入了其中。
书页重新合并。
……
人声熙熙攘攘,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琼竹派,宁无量,胜。”
那声音再带了些许笑意:“真是后生可畏啊。提前恭喜你成为这场小楼论道的魁首,来取你的战利品吧。”
虞绒绒的意识有些恍惚,却已经不自觉地将方才听到的,颇有些耳熟的句子中的关键词提炼了出来。
小楼论道,后生可畏,琼竹派,宁无量。
所有这些连起来,正是她方才一拳砸下时的那段文字。
她的人生是从这里开始彻底改变。
却又竟然要从这里重新开始。
虞绒绒倒吸一口冷气,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可置信地倏而抬头。
只见站在论道台上,因为连番鏖战而颇为斑驳狼藉的英挺少年——
正是宁无量。
第2章
论道台上尚有血渍斑斑,八道符箓半贴半悬在四周,符线连接微颤,方才激战后的台面破损和血渍竟然就这样缓缓消失,直至论道台重新焕然一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身着琼竹派道服的少年宁无量身上。
确实是后生可畏。
据说这位来自琼竹派的宁小真人虽然内照形躯的年龄稍晚了点,如今却已经是整个大崖王朝年龄最小的,筑基上境的真人了。
当然,比起这些来说,更离奇的是,他竟然便是琼竹派掌门遍寻了足足十六年的独子。
“我不服,要不是大师兄正好去断山青宗那边除魔卫道,也轮不到他一个琼竹派的在我们御素阁耍威风!”
“技不如人,输了便是输了,你说这种话,小心大师兄回来削你脑袋。”
“我就是为大师兄可惜嘛!怎么就偏偏错过了小楼论道呢?”
“也没办法,毕竟没人能预测小楼何时楼开论道,而以大师兄的为人,自然也不可能扔下其他同门对战魔族,自己先回来。”
围观的弟子中有人窃窃私语,有御素阁的弟子低声抱怨不服,却也有更多其他门派不乏欣赏赞叹地看着站在论道台上风姿无双的少年。
虞绒绒也在看他。
看挺拔俊秀的少年礼数周全地躬身,以双手接过了那条他数日鏖战得来的、象征着能够进入全天下修道之人最梦想之地的浅蓝色鲛缎腰带。
再看到了他的眼中,果然掠过了一丝自己此前未曾注意到的嘲讽和冷意。
虞绒绒的心跳得很快,还有些茫然。
此情此景此地,她确实是重生了。
只是虞绒绒来不及去想更多,却已经来不及做任何其他动作了。
因为宁无量已经明显看到了她,提着那条腰带含笑向她走来,还有意无意还踏出了琼竹派不传之秘的点水步法,隐约封住了她的四方,让她根本走无可走。
淦,上辈子她竟然没发现宁无量居然还使出了这一招。
依然是那张英挺俊秀的脸,虞绒绒却忍不住瞳孔微缩,悄然捏紧了拳头,只觉得向她走来的,分明是一条心思深沉,披着人皮,吃人还不吐骨头的毒蛇。
虞绒绒其实并不是个特别理智又沉着的人,否则前世她也不会在听到宁无量要退婚的话后,失态痛哭。
她自认也没多少本事,体质所限,按照现在这个时间点来算,她进入御素阁也已经足足五年了,可她除了符画的还算可以,得了座师的几句夸赞之外,其实才堪堪引气入体,甚至还没从外阁进入中阁。
说好听点,她是炼气下境的小真人,说直白点,稍微会点把式的凡人都能把她一巴掌糊在地上,更别说和已经筑基的宁无量硬碰硬了,恐怕对方一根手指都可以放倒她。
但此时此刻,她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宁无量,手心不住地出汗,却竟然出奇地冷静。
婚,是肯定要退的,且要退得干净利索,绝不拖泥带水。
什么破婚约,什么青梅竹马,什么抚养之恩……统统都不重要。她爹妈养大她,不是让这个白眼狼这么糟践利用至死的,她都不敢想象,上辈子自己死了以后,她爹妈得有多伤心。
只要宁无量开口,她就飞快答应。
他要给她腰带,她绝对碰也不碰。
她虞绒绒这辈子就要和这个心机深沉的宁无量恩断义绝,绝不要和他再沾染半点关系!
他走他的复仇路,她躺她的太阳坡。
天高海阔,一拍两散,一刀两断,再无瓜葛!